主宅面积广阔,抄手回廊设计得蜿蜒曲折,四合院里最不缺的就是假山流水,花草树木还有漂亮的金鱼池缸,棠菱每次去夫人房磨药只能窥见微不足道的一隅。
可即便只是一隅,也足够她眼花缭乱的了。
商寂腿长步子快,走在前面,迈一步的距离能抵得上棠菱两三步。
“少,少爷....”棠菱一边叫,一边小跑才能勉强追得上。
商寂其实明明知道她在后面追得很艰难,还故意加快速度,叫她焦急流汗。
棠菱本不配进语笑喧阗的主宅,可是有商寂在前面开路,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王姨首当其冲注意到,但也仅仅是背地里叹息了声。
接着她转头吩咐主宅做事的下人们:“都各忙各的去。”
可等王姨一走,她们就开始聚在一起八卦。
“个碎催的。”
碎催不是什么好词儿,骂棠菱是不要脸的伺候人的下人。
“这就傍上咱少爷了啊?”
“可不是嘛,老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听说啊,是三儿....”
“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呢。”
...
不知道是不是棠菱的错觉,后半程时她明显感觉尚尚的步伐变慢了很多,这样她就比较容易能够追得上他。
一前一后走过了垂花门,迎面就是正厅房。
坐北朝南的如意门雕刻得画栋飞甍,说不出的古震气派。门口方形的天阙下有一汪清澈永动的流水,青石板经年累月立在那里,覆在上面的苔藓潮湿,苍翠。
再往里走,金丝楠木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名贵的古董瓷器,看得人眼花缭乱。
抵达刻有游龙的影壁后,商寂停下了脚步,扭过头,见棠菱还牢牢跟在身后,确实没跟丢,他垂眸笑笑。
就是她瞧着喘吁吁的,头发丝都被汗液黏住了,湿哒哒地蜷缩在额角。
像是在水里边儿滚过一遭,亦或是案板上正吐泡泡的小白鱼。
“没跟丢啊。”商寂樱薄的唇扯了扯,带着点可惜和促狭。
棠菱没听出来他话里的可惜,一边喘息一边说:“嗯,不,不跟丢的。”
商寂闷声笑了笑,并未接话。
再往前走就是北房了,北房即是上房。
上房那种地方,按棠菱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进得去的。
即便是下人想要进去那也要级别够才可以,更别提,棠菱压根儿就不是什么下人。
不过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拖油瓶罢了。
于是商寂将棠菱领到了右侧的一间厢房,叫她在那里等。
厢房旁边紧挨着就是北房,两个屋子是通的。
“你就先呆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出来,再带你去别处逛逛。”他承诺的很像样。
“嗯…等..我等你…!”
棠菱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把商寂给看乐了。
“记住,别发出什么声音。”走之前商寂警告。
棠菱立马乖乖咬住嘴巴,点头。
--
商寂离开厢房之前,没忍住又看了棠菱一眼,见她睁着无害柔软的眼睛,水汪汪的。站姿很拘谨,身板儿像个小木头似的僵硬,紧紧贴合着一张椅子的椅背。
看来平时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儿没少做,商寂默然地想。
不然不会演这么像。
将她撂那儿后商寂就出去了。
棠菱听话地呆在厢房里面,不敢发出声音。但是又忍不住透过屋子里镂空的雕花木窗往隔壁的上房里瞧,她想看尚尚的一举一动。
屋子里已经来了不少商慕两家的亲眷,大白天里面就已经掌灯了。
厚重繁密的淡金色窗帘透着古朴奢华的质感,垂坠间褶皱深深,将主厅盖得分外严实,几乎不透光。
因为慕月瑶坐在里面,她那浮肿变形的身材不愿意暴露在众人的视野里面,因此就将窗帘都放下来了,这间屋子里面坐着的都是嫡宗亲眷。
坐在最上座的就是商家的老主母。
年逾古稀的老太太雍容不已的坐在造价名贵紫檀木沙发里,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动着佛珠,笑得像是一尊慈悲垂怜的弥勒佛。
商寂是从侧门进的,因为他不想被注意到,也不想被迫参与进那些无聊的寒暄里。
奈何他太扎眼了,一下子就被老太太给发现了。
“小寂,你来了啊。”
“快过来给太奶奶瞅一眼,哎哟,瘦了。”
商寂刚打算找个清净地儿默默待着,这下是实现不了了。
也只有这种情况下,他才能露出一点儿久违的,名为假意的温驯。
棠菱躲在旁边的厢房里看得目不转睛。
老主母伸出双臂,怜爱不已地摸了摸商寂的肩膀:“奥哟,怎么都瘦成这样了,家里那帮碎催的,成天都撒癔症呢?”
慕月瑶今天状态似乎还行,没犯病,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露出难得的面若桃花般的笑:“他啊,长个子呢。”
老太太“奥”了一声:“长个子啊,确实高了不少,但也要多吃点儿,太瘦了。”
商寂像个提线木偶似的任由老太太拍打。
慕月瑶笑容僵了僵,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儿子瘦而被长辈说教,于是自作主张将话题移开:“对了,爷爷身子骨还好吗?”
她这话一出,大奶娘有些站不住了。
奈何已经问出口了。
屋子里陷入诡异的沉默,片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