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木柱上,百般尝试还是无法逃脱。
用来关押他的这间房子是一座山间木屋,曾经是猎人或者守林人的住所,这个季节很少有人在这附近活动,他就算大声呼喊也得不到回应,何况以他被通缉的现状,被人发现可能还更危险。
鬼魂定期给他送来食物,每两天,他就有一份寡淡的便利店便当可以吃,食物的匮乏让他一直感到饥饿和疲倦,他渐渐不再挣扎,只是在黑暗中安静地蜷缩着。
地板上的活板门忽然轻轻动了一下,渴望与恐惧交织,沼渊己一郎向那个方向爬去,希望能看到新的食物。
然而没有。
一道影子从活板门那里升起,又飘然降落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借着从天窗透下来的星光,沼渊己一郎勉强看出对方是个十分缥缈的人形,在落地的时候,不知道是否被风鼓动,他的下半身像轻烟一样翻卷飘忽。
“沼渊己一郎?”那个人形说话了,声音嘶哑低沉。
“你是谁?!”沼渊己一郎大声反问,心里想起稻叶教官的鬼魂,那鬼魂看起来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样,并且他有影子、有温度,行动时会有脚步落地的声音,说话的嗓音也很正常——跟眼前的这个完全不一样。
两者相比,稻叶教官的鬼魂完全与活人无异,眼前的这个才是真正的鬼该有的样子。
那个人形安静地向前,逐渐靠近了他。
在对方逼近至身前时,沼渊己一郎才发现这其实是个穿兜帽长袍的怪人,而刚才那翻卷的也不是什么“烟雾般的躯体”,只不过是他拖地的衣摆。
之所以发现对方是人非鬼,是因为这人在兜帽之下还戴了一副口罩。
——鬼魂不需要遮掩自己的容貌,就像稻叶教官的鬼魂,他无所谓是否被人认出来,但人需要掩饰,就如面前这个怪人。
“你是谁?”沼渊己一郎战战兢兢地再次反问,心里对对方的身份产生了极为不妙的猜测。
“你逃走了,还在逃亡途中杀掉了三个人。”对方冷笑道,“经受训练的时候表现得像个废物,逃命的时候却不吝展现才能,真是不成器啊,简直就像动物一样……”
最可怕的猜测成了真,沼渊己一郎一时只觉得窒息,连挣扎的勇气都丧失了。
在稻叶教官死后,他沉沦罪孽,浑浑噩噩,以入室盗窃和当街抢夺财物为生,因为跑得快很少被人抓到,然而也不知道是哪一次犯事,让他被一群身着黑衣、如同乌鸦般的人盯上,他们跟踪他、围堵他,最终抓到他之后,却没有把他送到警局,反而是带他去了一个秘密基地。
他们对他进行了残酷的训练,让他学习杀人的技巧,然而稻叶教官的死状总是浮现在他脑海,让他在训练中常常突然陷入无法自控的恐慌,他时而双臂颤抖无法握持武器,时而两腿发软连站姿都不能保持,训练他的人感到不耐烦,频繁地惩罚他。
沼渊己一郎即便是在街头混迹时也没有受过太多罪,然而那些训练他的人,他们殴打他,鞭笞他,让他在忍饥挨饿的同时还要完成繁重的工作。
这一切并未激发他的潜力,只是让他的训练成绩愈发糟糕。
再一次失败的训练之后,黑衣人们对他露出失望的表情,然后互相交换了一些他看不懂的眼神。
沼渊己一郎望着他们,浑浑噩噩中,脱口问出了在心底盘旋已久的问题:“为什么要杀人?”
“‘为什么杀人’?”对方重复了他的问题,似乎感到十分滑稽,而其他那些冷漠的围观者也都发出了笑声,“你为了好奇心就夺人性命,却问我为什么要杀人?”
“我……”沼渊己一郎没有再次辩解自己“不是故意的”,他知道这样说只会换来新的一轮惩罚,他讷讷道,“……现在我已经不好奇了……”
黑衣人们大笑起来,纷乱的声音表达着同一个意思:“因为组织命令你杀人——怎么,你以为自己可以跟组织谈条件吗?”
沼渊己一郎不敢回答。
为首的训练者从他的愚蠢和混沌中得到了一些乐趣,语气不复严厉:“难得我发一次善心,让我教你最后一课吧:在组织里,你杀人,是为了活着,因为如果你不杀人,别人就会杀你。”
他微笑着,拍拍沼渊己一郎的肩膀:“现在,因为你不具备杀人的才能,我们就只好杀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