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晓得轻重。”语落,不等苏相回复,苏玥便闭上了那轻如薄翼的眸子。
待脚步声走远,眼泪已占满了那白皙瘦削的脸颊。
今夜又不知是多少人的不眠夜。
苏玥再次醒来时,只觉光线分外刺眼,不知是谁扰人清梦地将那厚重的床幔收起,令正午的阳光直直地照在她的脸上。直到她偏头看清塌边坐着的人,不悦才被散去。
苏玥:“你可安好?”
沈沐辰:“你可安好?”
两个小心翼翼地声音同时响起,不论是那个满脸病态的人,还是那个满脸疲态的,闻之均是会心一笑。
“我早已无碍了,听母亲说那晚幸好你来得及时,不然我将生死未卜。”
苏玥郑重的看着沈沐辰的眼睛继续说道;“沈沐辰,谢谢你,为我挑灯而来。”
沈沐辰那晚从黏腻的梦中醒后,便只想来看她一眼。
当他怀着如此龌龊的想法踏进内寝时,看到的却是一头冷汗、满脸惨白、虚弱至极的少女,那一刻他的心如同被人刺穿了一个大洞,血流不止。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如何从内寝走到外寝,强装镇定地将尚在酣睡的芳依叫醒,然后吩咐她喊黄医师进来。他只记得那时每一瞬的呼吸都带着疼痛……
眼下苏玥再次提及那晚的事,他心中满是自责。他既不想让苏玥细究他深夜来此的缘由,亦不想回忆那无法呼吸、心如刀绞的夜,遂转移话题道:“芳依分内的工作未做好,我已代你处置,将她逐出相府了。”
苏玥素来对旁人很是淡漠,对贴身侍女也是如此,遂公事公办地说:“嗯,芳依的事,芳慧已禀告于我。却是她轮班守夜之时未尽责,你处置便好。沐辰,别说她了,说说你吧。”
“我父亲所中之毒,中原从未见过,陛下已经派亲信北上寻找解药了。”
“至于我”,沈沐辰深深地望着苏玥,眸光中布满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我被陛下钦点明日辰时随大军北上御敌,苏玥——不论是为父为家为国,此行我都不得不去了。”
苏玥直视着他的眸子,言辞真诚地说:“沐辰,我知你虚怀若谷怀天下,单忧极瘁忧国民,此行必去,唯愿你一路无虞。”
语毕,苏玥落进了一个熟悉且炙热的怀抱中。
苏玥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声音哽咽的说着:“可我实是放心不下你,我今日向陛下请辞,可陛下说,燕国男子何以懦弱至家仇国仇都可不报,如若违命便逐出京城,永世不回。”
然后苏玥便听到了少年放肆的哭声。
这是沈沐辰人生中最后一次的放声,是少年成长的必然代价。
-
苏玥从未见过哭得如此狼狈的沈小将军,他一直是那样的意气风发,一直像太阳般温暖着她。
眼下她的太阳哭了,她突然想成为他的太阳。
苏玥举起瘦弱的臂膀,用尽全身力气回抱着少年。
“沐辰,你本是鸿鹄,何以成燕雀。我还有父亲、母亲、大哥,我会过得很好很好的,你知道的他们都很宠我,你无需担心我。”
“柳太医这次给我换了新方子,这几日试下来很是管用,我这次一定会按时吃药的,说不定以后我也能北上瞧瞧塞外风光了。”
“芳慧人如其名,贯来聪慧,你走后,潇湘苑还有她在,也会无虞。”
“对了,再过几个月便会入夏,如若今年我身体大好,便会央着大哥带我去郊外赏花。”
……
“你看,就算你不在我也会过得很好很好的。”
“但我也会记挂着你的,大概每个月会抽出时间想你一次,也会给你寄信。”
“听说塞北军中很是苦寒,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莫要生病。”
“听说,你会带着沈叔叔的护心镜上阵,他也会庇佑你的。”
“英勇的沈小将军定会凯旋归来的,对吗?”
一句句轻声的呢喃后,少女的眼泪也夺眶而出。
二人想抱而泣,一个放肆,一个无声。
诀别之时,无人能够向她承诺归期,亦无人能向他任性地表达不安、不舍、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