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救我回来的路上,裴源在和奇种打斗的过程中摔倒,额头被脚手架上生锈的铁钉勾到。他身体底子本来就弱,加上营养不良的缘故,伤口发炎流脓后连着低烧一个多星期不见好,昨晚烧到39度,今早更是头痛到下不了床。
凌雅文帮裴源重新清理了伤口,喂他喝下退烧药,见裴源还是没有好转,她建议出去找几盒消炎药回来。找药的任务落在了徐航和赵信扬身上,目的地就是之前我跟乔乐藏身的那家药店。
回到房间后,裴源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的样子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我默默收拾好装备去找徐航和赵信扬,说我要跟他们一起去。
“不用,”徐航穿着一身深蓝色工装连体服站在货架前面,看到我走进来,他刚拿起来的斧头又放了下去,“我们两个很快就回来,你留在这里。”
我上前一步:“我想去,裴源是为我受的伤,我得还他这份人情。”
徐航说:“想还人情有很多种方式,不一定要出去冒险。”
“谁去都是冒险,你们不怕我也不怕。”我固执地说。
徐航哽了一下,歪头看着我:“现在不怕做噩梦了?”
“不是你说的嘛,习惯成自然,见多了就不怕了,反正去不去都会做噩梦。”话虽如此,黄瀚书手机里的那些奇种攻击活人的视频我还是不敢看。
“徐航你让她去吧。”门口传来郑熙熙秀弱而淡漠的声音,“裴源变成这样,她有一半的责任,去帮忙是应该的,你不能总对她这么偏心。”
赵信扬刚好进来拿工具,听到郑熙熙的话回了一句:“裴源受伤是意外。”
“要不是为了救她,哪来的意外?”郑熙熙反驳。
赵信扬靠着桌子不满地皱着眉:“照你这么说,是我们几个对不起裴源,要不是我们多管闲事,裴源也不会受伤。”
“信扬,别说了。”徐航瞥了郑熙熙一眼,再次跟我确认,“你真的要去?”
我背过身不看郑熙熙恼红的脸:“嗯,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徐航把工兵铲和手套放到我手里:“我知道你不会。”
“灵活一点,不要被奇种咬到。”赵信扬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嘱咐道,“刀拿了吗?”
我掀起牛仔外套露出别在腰上的匕首,这是酒店里人手一把的标配。
今天的天色比前几天要阴沉,感觉随时都会下雨,马路上有很多奇种,徐航提议从地下走,距离酒店两百米的位置有一条地下步行街,之前有很多幸存者躲在里面,军队救援的时候运走了一批,剩下的都被感染了。从步行街尽头的出口出去,再往前一百米就是那家药店,途中随时可能落入奇种的包围圈,想到这里,恐惧像雨后飞蝇爬上我的心脏,只是表面还要强装淡定,不能让徐航和赵信扬看出来。
步行街里的灯管瘫了大半,只能勉强看清楚地面。沿街商铺多是几平米的小隔间,服装架层层叠叠地倒着,看不清底下压着的是人还是衣服,地板上除了各种残渣碎片,还有凝固的血迹和疑似人体残肢的肉块。我的手心出了很多汗,担心抓不稳工兵铲就把手在外套上蹭了蹭,脚边的衣服堆里突然蹿出一个人把我撞倒,他肥重的躯体压在我身上,变形的五官隔着肉色裤袜疯狂扭动,深褐色的腐液透过布料渗出来。
徐航和赵信扬迅速冲了过来,赵信扬提起奇种的脑袋,发现奇种头上罩着厚厚的丝袜,他和徐航对了对眼神,两人同时收起工具朝我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我抓着它,你来动手,”赵信扬朝我抬抬下巴,“记住我教你的方法。”
哈?这两个男人倒是真沉得住气,我的手都快被压折了,他俩还蹲在旁边跟监考官似的看着我。我朝天翻了个白眼,左手掐住奇种脖子,右手抽出匕首,找到奇种的太阳穴后用力插进去。真正的尸体和训练用的沙袋不一样,刀插进去会卡在骨头里,拔刀的时候血会跟着喷出来,我必须强忍着负罪感和想要呕吐的冲动,催眠自己眼前的人已经死了。
徐航把我从地上拉起来,顺手擦掉我脸上的血:“训练归训练,实战起来随时可能没命,以后就算想还人情,也不要再选这种方法了。”
我揉着手臂无言以对。敢情这人还在介意我没听他的话,之前怎么看不出来他这么记仇。
“快到地铁站了。”走在前面的赵信扬低声提醒。
步行街中段有台阶通向地铁站,路过站厅的时候,头顶灯管“嘶咻”闪了一下又灭掉,短暂照亮了透明卷帘门后面的景象,只一眼就让我心寒胆颤:密密麻麻的奇种挤在门后,它们惨白皴裂的脸皮剥落耷拉,嘴角裂向两边,牙齿上粘着腥红的血肉,眼球无神地卡在眼眶里,骷髅般的身体贴在门上“呲呲”摩擦。
“不要看。”徐航推着我加快脚步。
来到步行街尽头,长长的楼梯延向光亮处。靠近门口的台阶上倒着两具尸体,年纪大一点的女孩张开手臂把小男孩护在身下,女孩的脸被啃得乱七八糟,脖子上的伤口深可见骨,男孩的后脑勺磕在台阶上,身下的血凝固成了黑色。徐航蹲在尸体旁边看了一会,走之前还抓过地上的衣服把两个孩子的尸体盖了起来。
“这是之前跟我们一起在体育馆避难的人。”徐航站起来对我说。
距离地面还有七八级台阶,光洁的大理石墙上映出晃动的影子,听声音应该是奇种。徐航让我待在原地,他和赵信扬先上去开路,可我听到打斗声还是没忍住跟了过去。
浓重的血腥气当头浇下,出口处躺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血沿着台阶淌到外面的马路上,有几只奇种正在围攻徐航和赵信扬,我刚冒头就被盯上了。
朝我跑来的奇种五官全脱了相,腐烂松垮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