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克。
丁克到时候一定会怼一句:“可真是长发头见识短,怎么不是国际呢,我的麻将都卖到非洲酋长那去了,我可是有理想的,誓要把咱们的国粹娱乐发扬光大!”
杨敏下车后,后座的两个女人继续说着话。
“灵芝啊!饭桌上说的事,你可要上点心。珊珊天天在家烦我,说什么灵芝阿姨有通天的本领,这点小事不可能搞不定。”
“通天的本事可没有,但我一定全力去办。你让珊珊多练习下考试曲目,我找个时间带她过去,找曲老师指导一下。”
“好咧!”
高灵知是最后一个下车的,因为公司在中心城区,跟司机老许道谢后,她下车过了马路,走进一道恢弘气势的大门。
现在是两点二十分,还是午休时间,大厅空荡安静,高灵知坐电梯上了六楼,回了办公室,进休息室换了一套黑色西服。
她是浮云市艺术基金会的副会长,人脉那不用说,凡是市里跟艺术沾边的地方,她或多或少地,都能说上几句话。
很多人以为这是一份闲职,但事实上她很忙,完全违背了当初来这里的初衷。不过毕竟还年轻,她觉得自己完全应付得来。
忙了一下午,她才想起打个电话给老公。
“黎总,今晚回家吃饭吗?”
“今晚可能会比较晚。”
带有冷金属质感的声音从听筒传来,高灵知耳朵有些发烫。
“比较晚是多晚?”
“唔……不确定。”
高灵知轻哼了一声,又问:“你多久没见儿子了?”
黎远方心里被这声质问轻轻一刺,这几天,他回家的时候,儿子黎煦阳已经回房间了,早上黎煦阳很早就走了,这么一算,至少三四天没见上面了。
这是事实,黎远方没法反驳,叹了口气:“小知。”
高灵知耳朵更烫了,戴着浓重的鼻音“唔”了一声。
“下个星期我要去龙城。”
一个小小的炸弹抛来,高灵知换了个姿势靠在沙发椅上,不悦道:“你不是上个月月末刚从龙城回来嘛,这才月初,还没到时间呢。”
黎远方捏了捏鼻梁,轻声说:“有点状况。”
高灵知皱了皱眉,声音禁不住扬了几分。
“黎远方,你怎么能忙成这样?当年我爸最辉煌的时候,也没你这么忙,我几乎每天都能见到他。他经常说,如果不照顾好小家——”
“——那就没办法照顾大家!”
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说实话,这句话黎远方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不仅是从高灵知这里,还有他的老丈人——退休的社会名望人士高愿。
但他依旧耐心地解释道:“小知,它很特殊,一定不能在我手上出问题,你明白的,对吗?”
“不就是圆顶酒会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黎远方目光一沉,话题引到圆顶酒会,就该打住了。
圆顶酒会坐落于云山半山腰,隐秘的“云顶山庄”,之所以称为“圆顶”,是因为它的大厅有一个二十米高的圆顶天花板,模仿了西斯廷礼拜堂米开朗基罗所绘的天蓬壁画,绘着巨幅的《创世纪》。
酒会自然不是谁都可以参加的,想要入会必须符合三项严格标准:有钱、有影响力、个人品质高。
这三项要怎么判断,外人都不知道,但凡有点追求的富豪都想要成为它的常驻会员,在这里一边喝酒一边吸收别人的生意经。
黎远方个性强悍,谨言慎行,担任圆顶酒会的首席事务联络官和发言人,这身份相当于一个大型上市企业的董秘,除了几个老大就是他权力最大,自然是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
唯一不同的是,公司董秘需要八面玲珑,周旋在监管部门、大小股东和公司管理层之间,而黎远方只需要用强硬的姿态和手段,震慑那些威胁到圆顶酒会秩序的“有心人”。
高灵知见他沉默了这么久,嘟囔道:“你总是这样。”
黎远方心软了,将手机换到另一只耳朵,轻声安抚道:“这样吧,周末我们一家三口去外边玩一天,怎么样?郊区走走?”
这回换成高灵知沉默了。
黎远方低沉一笑,步步为营:“既然去郊区,不如去爸妈那里走走?”
高灵知努了努嘴,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好吧,去吧去吧。让阳阳周六请天假,去看看老头老太太们。要带点什么礼物?每次都要想破脑袋了!”
“唔。晚点回去说。”
挂断电话,墙上的时钟刚好指向“6”,高灵知望向了窗外。
黄昏,桃红色的夕阳铺满了西云区最顶级奢豪的“富贵苑”别墅小区。
一个高大颀长,芝兰玉树般的少年,推开一道黑色镂花铁门,走在一条雪白的鹅卵石小径上,同时欣赏着如同莫奈画笔下吉□□小镇的诺曼底园一般,被精心打理过的花园。
裹着热气的晚风将密密麻麻的花株吹得像一层层流动的麦浪,少年轻车熟路地踏上六级白色阶梯,走到象牙色大门前,微微垂下头。
额上的碎发跟着垂落下来,大门上透明的智能眼球识别系统运转起来。
“滋”一声,门开了,少年将书包从肩膀上拿了下来。
清润,略带沙哑的少年音在宽阔的客厅里回荡:
“珍姨,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