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府里的茶,这么重了?罚你事小,污了英雄的衣服可就事大。”
“没事没事。”明雨看着紧张的侍女,连忙安慰她,把瓷杯碎片拾回盘中,掏出丝帕递过去,“茶水打了换一杯就行,小心别被割伤。”
“大人别弄脏了手,我来收拾就好!”侍女不敢接他的丝帕,只能胆战心惊地撮起茶叶片,偷眼侯将军发落。
规荣不开口,脸色愈发阴冷。眼见形势不对,和清立马起身行礼道歉:“师弟他幼冲上山,鲜来人间历练,不懂尘世规矩,还望将军大人莫怪。”
“嗳,非凡人都有非凡人的心性。明雨说的不错,茶翻了再倒一杯就是。”规荣皮笑肉不笑地应声,对侍女挥挥手道,“大人关心你,怕你烫伤了手,还不快收下!”
“是,谢谢大人。”侍女惧怯地接过丝帕,小声道了谢,慌忙收拾东西出去,不一会儿又换了杯茶来。
瞧着规荣面色稍缓,和清才继续讲道:“当时对方音容动作十分不逊,大有用刑之势,我们便制住了贼人将他救下。”
“原来如此,近来世事动荡,他这样机灵的小子居然也遇到了这种事。”规荣呷了口茶,又问道,“你们家乡是在何处?”
“西洲,丹蚕堤的一个村子里。”
“西洲?”规荣故作惊讶追问,“天南地北的,怎么想来这儿闯荡?”
“是……”和清面露难色,已到嘴边的话却无法启齿,犹豫再三才开口,“我二人本是从兄弟,自幼跟随一位隐居深林的师父练功习武。然而最近家中突逢变故,纵有百般手段也难以解决,无奈之下才远走他乡,数月以来无处可去。适会暵珛在短丘山遇险,得他引荐才有幸来此,承蒙将军不弃肯愿收留,今后定当肝脑涂地、竭诚相报!”
“有心就好。”规荣拿起笔杆,侧身向后,轻敲两下博古架上的玉髓风铃,回头说,“你们不必谢我,我既是畿卫将军,就有责任为朝廷谋选人才。”
闲聊间,门外忽有人通禀。两位长侍启门,侍女捧着一盘金环银币走进,停在二人面前。
看他们愣住,规荣大笑起来:“你们初来乍到,不着急做事。这里是些资费,先在西京好好逛逛,熟悉熟悉环境。”又对两位长侍说道,“临冬,你带他们去寮阁安顿。贻夏,你去这两位大人先前住的客寓告知一声,还有别的行李都一并拿过来。”
“多谢大人。”和清带着明雨长揖示谢,收下了金银,又推辞道,“我二人离乡匆忙,随身物品都在这副褡裢里,此外并无长物,不必劳烦贻夏姑娘了。”
规荣示意临冬带他们离开,让侍女把金银端去客寮。一副春风和气,笑面蔼然:“你不用管,你们两个只管去安顿,四处逛逛,余下的都已安排妥当。”
“这、多谢大人!”和清再度拜谢,向贻夏交代了暂居旅店的名字,便跟临冬离开。
出了暖阁,跨过那恢弘高门。和清抬眼长望着天光,那光似乎从周围未染秋色的景物上漫过来,才真真切切地照在他身上。
临冬侧身引二人往另一个方向走,到了砖石路的尽头,一条小径袒露出来。夹道栽着低矮灌木,高下错落开出红黄色花。再往里处有干枯旧竹扎起藤架,串串红果透过架格垂在行人头顶,曲折盘绕的枝藤结成粗网,将娇弱的玉白花瓣一并悬在网中。时隐时现的冷香散往前路出口,在豁然开朗的临水道旁告别行人。碧湖绕过石堤,于平缓处铺就浅河,一道九曲回桥横架两岸。沿桥渡水,接迎来者的是一片葱郁桃林。如今芳菲都已谢去,枝条间结出肥美的果,自桃尖羞晕起嫣红,越靠蒂叶越褪显天白,把清甜中加上一半青涩。
桃林簇拥着一座两层楼阁,二人随临冬转上楼梯,早有佣人收拾好了客寮,只待长侍开启。她推开两间相依的房门,退立一旁道:“请大人自便。”
和清随意选了一间,将褡裢置放,带上一些用钱出门。明雨则在两间屋里都转上一通,拨开窗户,鉴别着窗内不同的景致,最终决定把和清赶去另一边安顿。
稍加整理后,和清闭门出来,向临冬颔首道谢:“多谢姑娘一路指引,我二人打算在府内城中逛逛,后续就不劳姑娘受累。”
临冬行礼道:“大人客气了。您若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吩咐,奴婢告退。”说罢便回身离开。
二楼的窗尚不与桃树齐高,视野躲过了小林的遮拦,也有荡漾秋水来消耗,最终停驻在漫长的花廊里。明雨趴在窗边,盯着临冬的身影淹没在花丛中,才迟迟从房间走出来。
见他出门,和清招呼道:“走吧,四处逛逛。”
明雨臭着脸,不情不愿地下楼,小声抱怨:“好怪啊,什么地方,我都要不会说话了。”
“你也有今天。”和清笑着拍拍他肩膀,叮嘱道,“脸上的表情收一收。”
“唉——”他长叹一声,疲惫地跳下台阶,踩了一脚掉在地上的叶子,“有什么好逛的,公园还不是哪儿的都没差。”
“行啦,公园可比别处说话方便。”和清捏着他的肩膀,向院中走去。
桃林南边有低丘,映照水处有画舫遮挡视线,再往南该是落于百花深处的小院。沿来时曲桥回走,在水榭后向西,有座掩在竹林里的僻静小楼。庭院摆着石桌,一只细长窄颈瓷瓶搁在桌上,瓶中插着几束瘦叶绿植,花却都被裁掉。再里同客寮一般,有一道圆月拱门,六边形方砖铺到门外,和砖石大道相接。略过竹林往南,树影后忽然立起墙垣,几幢重楼建在墙内,像是家仆住所,正中有道四花洞门。
明雨无精打采地走着,隐约有窸窸窣窣声透过隔窗传来。他无意朝拱门一瞥,两个家仆正抬着一卷蒲席扔到板车上。毛糙的席边勾挂不住,一张浸了茶渍的丝帕掉下来,被家仆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