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成渝骤然挥起的拳刹在了半空中,他看着傅暝眼中的绝情和凶狠,知道再打下去也无济于事,狠狠将他甩在一旁,撩起内衬袍边,手起刀落,将碎袍扔到傅暝脸上,一字一顿道,
“你我就此,恩断义绝。”
断袍被狂乱的风雪卷着飘向远处,傅暝目光木然,随着它无根飘舞,余光无意间落在月洞门一处,一道清丽的身影不知何时伫立在那里,
她是什么时候到的。
一眼万年,处境互换。
风雪迷了眼,傅暝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妻子回家。
只是,莫念秋并不是为他而来,
她轻迈莲步,飞仙髻上,几朵零碎的金花在风雪中微微飘动,碧绿的脆烟锦袄修裹出傲人的曲线,那双水亮的杏眼一丝一毫都没落在傅暝身上,
那时,甬道一役,她是否也如他现在这般,在最无助落寞的时候,看到月洞门处的身影,是TA全部的希冀,是TA的心之所向,
她那时是否也希望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护着她、关怀她?!
可是他没有。
他当时是怎么做的呢?不过是公事公办的,想着如何先稳住两方的人,各打五十大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他,将妻子置于何处呢!
莫念秋径直朝沈成渝走去,目色清凉,不着任何寒暄,开口便道,
“武安伯是来接沈晗回府的吗?”
沈成渝微微错愕,也就堪堪几月未见,她的气韵又高贵了几分,宛如天际缥缈的仙人,令人只敢远观不敢有丝毫亵渎,
“是。”
“如此甚好。”莫念秋面无波澜,“之前,承蒙沈将军派兵保护我阿爹,让他没有命丧马贼之手,我一直记着这份恩情。如今将沈晗安然交于你手,我们算是互不相欠了。”
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双唇紧抿,抱拳道,“我带舍妹,向太子妃殿下赔罪。”
“不必。”莫念秋漠然道,“她是她,你是你。她已经自食恶果,我也懒得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即使仇恨也不配。”
无关紧要的人!
傅暝心中一拧,仿若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他如今也是无关紧要的人了嘛!
莫念秋与沈成渝说话之际,秦嬷嬷已经抱着沈晗出来,身边还跟着苏如意,挎着几个包袱,
“既然已经收拾好了,那便走吧!”
沈成渝自知羞愧难当,只闷声说了句,“多谢。”引着秦嬷嬷就要走,苏如意此时跪倒在地,
“太子妃,小人想要追随武安伯,到沈府照顾小世子。”
莫念秋闻言,伸手令心澈奉上手中小匣,向前迈了一步,放在苏如意手中,“这里面是你的卖身契,从此你是自由身,与东宫没有半分关系,去哪、跟谁,皆由你自己做主。”
苏如意上一世没有伤害过她,甚至,还在心涟去前院求见太子受人欺负的时候,帮助过她,莫念秋此人从来都是有恩必报的。
但是,有仇也必报。
如今沈婉婉虽然死了,但事情还没有结束。
她隐隐感觉出元宵夜宴没有那么简单。
苏如意没想到就这么轻易地拿了卖身契,一番磕头谢恩后,追着沈成渝出了东宫。
寒风萧瑟,雪花越来越纷扬起来。
转身、迈步,莫念秋就像是没有看见雪地里还站着傅暝这么一个人,轻盈而来,又飘然消失在风雪中。
迈了两步,莫念秋手腕蓦然被人握得紧紧发疼,
是傅暝赶了两步,拉住了她的手腕,“秋儿~”
他唤道,清凉的嗓音沙哑如砂砾磨地。
只此喊着,再多的话他也不知从何说起,梗在喉咙里,像一根硕大的鱼刺,搅得嗓子生疼难言,
无恨无怒,亦无动于衷,
莫念秋保持着离开的姿势,连头都没回,只淡淡说了句,“太子殿下注意仪态。当众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多么的耳熟。
这样的语态、这样的说辞,是以前他的样子吧!
他宁愿她朝他大吼大叫,亦或是同沈成渝一样揍他一顿。
喉间的鱼鲠豁得肆意生长,狠狠贯穿他的心脏,他的身体,扎得他千戗百孔,
这时他才知道,不爱了,不会恨。
不爱便是不爱了,自此,她的眼中再没有了他。
傅暝实则是自作多情了,此时东宫外,正有人等着她一同离开,她不想白渊久等。
见沈成渝一行走后,莫念秋许久没有出来,白渊以为莫念秋又受了太子欺负,不管不顾地走了进来,
白渊随着沈成渝而来,侍卫们不敢硬拦,行至甬道时,正巧听见傅暝沉声低语哀求,“夫人今日留下可以吗?”
为什么留下?
为了他嘛!
他也配。
白渊上前拱手道,“太子殿下,我家老爷听闻小姐在元宵夜宴上的事,很是挂念,想接回小姐,看到她平安无恙,才能放心。”
如今连借口都懒得找个像样的了嘛?
莫老爷想看女儿为什么不来东宫,又为什么让远在西境的白渊来接?
可他,又用什么理由留她呢!
静默一瞬,莫念秋轻拉回手腕,就这样缓缓消失在了风雪里。
此时,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颀长疏朗的身影,如指尖红梅,飘落在满天风雪里。
*
回到莫府,少不得又受了祖母的讥讽,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