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桢和简怀远结婚三十载,至今仍是为人称道的一对神仙眷侣。
他们的纪念宴会定在初次见面的地方,市中心一间年代悠久、享有盛名的地标性酒店。据说当年简怀远在这里的宴会厅对妻子一见钟情,展开浪漫攻势,黎桢被他打动,不顾家人反对毅然远嫁,一时传为佳话。
时过境迁,他们的爱情故事依旧坚固而动人。
与这对恩爱的夫妻相比,随后相携入场的儿子和儿媳就显得气场十分冷淡,分明新婚不久,举止间却相敬如宾。
不少人暗中好奇打量。
这就是简渊不惜连毁三门亲事铺路,大费周章娶进来的女人?
热闹的宴会,盛装华服彼此摩挲着,她却穿的很简单,一袭轻快的绿裙,如枝头新绽的嫩芽。灯光照耀着旁人璀璨的珠宝首饰,映入她黑白分明的瞳孔。
在这奢华浪漫的场合,颇有几分格格不入。
“简太太。”
有人端着酒杯走来,看见她微微皱起眉头,不动声色地改了称呼,“应小姐,久仰大名。”
应星星侧头,她已经很久没有参与进热闹的场合,第一反应竟然是迷茫。她以为简渊会拦住跟她说话的人,但出乎意料的,他只是伸手,似乎想拍拍她的肩膀,但最终还是停在半空。
“去吧。”
他往后退了一步。
于是她就这样毫无准备地暴露在浮华名利的社交场合,像误入兔子洞的爱丽丝,被荒诞不经的友好簇拥着。
“我?”
“当然,我是应小姐忠实粉丝。”
“……”
“说来实在是巧合,鄙人手底下有间广告公司,曾经跟贵方有过合作,听乔老板说其中大部分都是您本人作曲……”
她不记得自己的作品什么时候卖给过广告公司。
“您的作品充满诗意,给人的印象非常强烈。”
“三年前那首《降临》,承载着阳光、欢笑和希望,我想可以用在自己孩子的满月酒上。”
“不知您可否赏脸出席?”
“……”
应星星有些不自在,默默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留下来人与简渊面面相觑,一时气氛尴尬,“这……?我说错了话?”
简渊注视着她的背影没入人群深处,解答道,“那首曲是她为一部末日电影写的。”跟阳光扯不上半点关系。
“啊、哈哈,原来如此。”
“她不喜欢这个话题。”
“明白,明白。”
“没关系。”
一个微妙的停顿。
……
“总有人能找到她感兴趣的话题。”
来人忽然觉得周围空气冷凝下来,一边摸了摸手臂,一边朝相熟的宾客走去。人来人往的喧嚣宴会,无形中辟开无人打扰的空间,。
简渊停在原地,直到宴会的主人走到面前。
黎桢稀奇地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目光,视线尽头是被人群簇拥的应星星,“平常盯得跟眼珠子似的,现在不去陪她?”
“她自己可以应付。”
“真不像你说出口的话。”
“是吗。”
黎桢轻笑,“看来你们的感情有所改善。”
简渊的笑容与她近乎相似,“或许吧,只是想通了。”
“哦?她吗?”
简渊不等黎桢追问,“父亲最近身体还好吗?”
每次问出这句话的意思,都不如表面上那么简单。
作为共犯,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黎桢如今已经经营简家三十年,对外大权在握,对内简怀远忠贞不渝,在她的数十年如一日的筹谋之下,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她的因素。
但是简怀远仍然常常卧病。
抬眼望去,简怀远正在不远处与故旧寒暄,眉目之间的憔悴稍稍淡去。
黎桢笑了笑,“谁知道呢。”
简渊幼时屈从于黎桢高高在上的神秘,随着时间增长,蜕变成为某种倦怠感,但在这个音乐悠扬如梦的时刻,他站在家人身侧,看着灯影流转下应星星的背影,忽然心有所感。
或许黎桢跟自己没什么不同。
他们只是在害怕。
因为太害怕,所以才用最极端的手段锁上笼子。
“对了,”黎桢的目光转了一圈,“怎么不见守中?”
“我吩咐他去帮我办一件事。”
“闹成这样,他还肯听你的?”黎桢挑眉,露出一个介于讽刺与赞扬之间的表情,“真了不起,儿子。”
黎桢很快被其他事情吸引注意,如同翩飞的蝴蝶,周旋于众人钦羡的圆满中。
简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经意回想起那天下午周守中不可置信的神色,在他说出同意应星星离开之后,发生的对话。
“你刚刚说什么?!”
“你听到了。”
周守中一停,眉头深深皱起来,“可我凭什么相信你?”
“别误会了,守中。”简渊坐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这不是探讨信任的时候。你原本就没有选择,这是我提供给你的机会。”
“为什么让我去做?”
“能在公馆自由出入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你是其中一个。”简渊的目光穿透黑暗,“你不是一直想带走她吗?”
“……”
周守中被他模棱两可的态度弄得有些糊涂,手指搭在桌上的文件袋,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