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画舫有五层,底层很热闹,而顶楼却空无一人,甚至连奉茶的小厮都没有,照理来说,最高的地方才是最尊贵的地方,没有人,那就是该坐在这里的人还没有来。
马芳铃再次站到了这扇门前,应该是离得比较远的缘故,萦绕在耳边的丝竹之音也变得朦朦胧胧、似有似无,这么一点杂音反倒让马芳铃对屋里的动静听得更清楚。
屋里有人,有一个人的呼吸声。
马芳铃走进去,绕过了屏风,果然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人,一只手。
一个只有一只左手的男人。
他的脸也很奇特,嘴巴是歪的,鼻子是歪的,眼睛一大一小,让人不禁怀疑老天爷创造他的时候,是不是一边脸先着地。
滑稽的相貌,但无人敢在他面前笑。
这人的样子对于马芳铃来说,是陌生的,但这样显眼的特征,让马芳铃马上明白了他的身份。
鲸海帮的包大雷。
鲸海帮和万马堂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一个在海边,一个在荒漠,似乎没有什么交集。
除了几个月前,鲸海帮的帮主包二雷被花满天杀死在万马堂。
包大雷是包二雷的哥哥,是前前任以及现任鲸海帮的帮主。
包大雷冷冰冰的脸在看到马芳铃进来的时候没有任何改变,只有眼珠子的转动证明他是一个活人,冷漠目光聚集在马芳铃身上,没有要开口的打算。
马芳铃只得先开口,在这样的人面前,打招呼之类的客套话是多余的。
“听说你有我要的消息?”
“你手上也有我要的消息。”
马芳铃满意地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一物换一物的做事方法很合她的胃口。
“你想要什么消息?”
“一个人。”
“谁?”
“砍断我手的人。”
马芳铃没有问是谁。
包大雷也没有说这个人是谁,江湖上没有人不知道。
七年前,有人和鲸海帮发生了一场争执,这场争执的结果是鲸海帮死了十三个人,丢了一只手。
包大雷的右手。
包大雷的武器是一把刀,而他用右手握刀。
那天之后,这个人从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包大雷没有被断手的打击给打倒,他开始练左手的刀法,七年之后,他的武功已经不亚于他的双手完好无缺的时候。
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其中需要的毅力和努力、经历过的磨难和阻碍自不必说,最大的挑战还是要保证他本人活下去,因为不管是鲸海帮还是他本人,仇家都不少。
七年之后,他居然做到了。
没有人怀疑,支撑他的动力是对那个人的巨大仇恨。
那个人的名字,叫暮云霜。
这个名字最近一次出现,好像是在马芳铃易容成她参加白云山庄婚宴的时候。
现在,包大雷好像要从马芳□□中知道她的去向,但马芳铃却闭上了嘴。
屋子里有两个人,而且都很有耐心,没有外力的阻挠的话,这场沉默的角力可以一直继续下去。
寂静好像会传染,连刚刚还从窗外传来的乐器和人声都被掐断了一样。
“听说这里有笔大买卖,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分一杯羹?”
上扬的语调,轻浮的语气,吊儿郎当的说话方式,组成不受欢迎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马芳铃抬眼,一个蓝衣的青年人挂着热情的笑容从里屋走出来,刚才那句话就是他说的。
他旁边还有一位身着靛色衣衫蓄着一嘴胡须其貌不扬的中年人,不苟言笑的冷漠表情和包大雷不相上下,是奶娘口中可以立刻吓唬啼哭小儿的模样。
对于不打招呼就冒出来的不礼貌二人组,马芳铃没有责备的意思。
因为她才是这场宴会不请自来的客人,这两个人才是主人。
雷火堂的少堂主顾西砚,雷火堂的二堂主姜南殊。
顾西砚的笑容如冬日暖阳般灿烂,语气如沙漠阵风般热情,这很不正常。
他和马芳铃勉强称得上认识,但只打过几次照面而已,就这寥寥数次相见,让两人同时达成了一个共识:他和她八字不合。
马芳铃遗憾地看向顾西砚和姜南殊的身后,那里空空如也,没有她想见的人,她只得叹一口气:
“万马堂和雷火堂一向没有往来,我现在也不想买火器和炸药,和你们没有什么买卖可以做。”
面对热情推销的顾西砚,马芳铃冷漠地拒绝。
顾西砚轻笑道:“不要那么快拒绝呀,你不想跟雷火堂买东西,雷火堂却想从你那里得到两样东西。”
马芳铃说道:“从前万马堂在的时候,没有人找我要东西,现在万马堂没了,居然接二连三有人找我要东西,真是奇怪。”
顾西砚说道:“奇不奇怪,可以先听听我要什么东西再下定论,是不是?”
马芳铃看向窗外,她身处的房间是这个画舫最高的地方,外面除了夜色和天幕之外,看不见任何东西。尽管外面很暗,她还是可以分辨出,窗外的风景和她走进来的时候有一点不一样。
“好像由不得我不听了。”她淡淡说道,“现在已经到湖心了吧?”
顾西砚点点头:“你虽在大漠长大,但水性听说也不错。”
马芳铃叹气:“我水性再好,也不想被人当鱼捕着玩。”
和鲸海帮的人比水性,那她就是脑子有毛病。
“既然无聊,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