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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落棠花(1)(2 / 2)

箭射飞雁,岂知宫闱女子该习什么书,又该练什么字?”

“马上拉弓、箭射飞雁之术,本世子不是教过你么?”相里千俞坐直了身子,理所当然地说道,“再说,她们是她们,你是你,岂可相提并论?”

纪常羲低眸,并不看他,“我与她们并无不同,而且明年玄晖宫就要布置妥当了,届时我会从西苑搬到玄晖宫去,宫中防卫森严,到时候,你可不能这么随意地来去自如了……”

相里千俞却施施然含笑:“只要你想见我,哪怕是皇宫,我也能来去自如。”

他言辞铮铮,眉眼流光,让纪常羲有一瞬的恍惚,想起前日沈太后提了一嘴的战事,不由问道:“宣平侯不是将要赶赴凉州应对边疆的□□吗?此次,你不一同前去么?”

“不是我不想去,”相里千俞叹气道,“太子加冠后领了户曹之权,这朝中立刻便要风起云涌,是以父侯属意我留在雒阳静观其变,而且我前不久才寻到了那鬼匠的踪迹,定要将他揪出来问个清楚,此刻,哪里脱得开身。”

五年前上清珠一案牵扯出齐王屯兵钱塘的事情,最后以齐王于洛阳狱中服毒自尽了结,与齐王交好的大臣也都被流放边疆,素日与齐王走得近的三皇子萧令津也被割去职务,被贬到南粤之地三年有余,去年才回到京洛封为翌王。

唯独没被牵连到的人,却是视萧令泽为兄长的相里千俞。相里千俞这些年一直在查当年上清珠案件,据说上清珠内藏有大逆不道之像,被正元帝一气之下摔碎了。但那颗珠子,是萧令泽花大价钱在民间搜寻出来的,介绍之人正是那鬼匠。

“那你……要离开雒阳一段时间么?”纪常羲问道。

“嗯,可能得年关前才能赶回来,”相里千俞应着,将手上的古铜扳指摘下来放到了纪常羲手中,“你若有急事,就拿着这枚扳指去找滕爷爷。”

纪常羲推辞道:“这么些年都没什么事发生,你将扳指留给我也无用。再说了,簌簌的拳脚功夫也够保护我了……这随身之物,你还是好好带在身上吧。”

相里千俞轻轻按住了她的手,将那枚扳指同她温凉的手心一起覆住,“有用的,我会安心,西苑中王昭仪耳目众多,你总会有需要的时候。”他顿了顿,“常羲,这件事情就听我的罢,好么?”

相里尊贵,但他的手并未有养尊处优的痕迹,带着粗糙的磨砂感,同手中的那枚古铜扳指一般,磨得纪常羲心头发痒,她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好,听你的。世子还不放开手吗?”

话音才落,相里千俞的手就猛地缩了回去,仿佛被人触到含羞草一般,又扯起了其他的话题,“你不知道我找这个鬼匠找的多么艰难……”

纪常羲眨了眨眼,“我知道呀。”

那时候魏皇后一党几乎七零八落,根本无力去查这件事,连萧令深的太子之位都来之不易——齐王母舅魏镬将军不得以放弃掌握多年的幽州兵权,以赋闲在家向正元帝以表忠心,才让正元帝立嫡幼子萧令深为东宫太子。

彼时萧令深只有十四岁,而今年,太子已行过加冠礼。

太子萧令深,在众多皇子中行七,是中宫所出幼子,也是纪常羲的未来夫婿。

那是个同萧令泽一般如玉如琢的人,说是貌比潘安、颜如宋玉也不为过。只是比起萧令泽来,举手投足之间少了几分皓朗,而容颜却多了几分柔美。

许多人也因此揣测,太子不受正元帝喜爱,也是因为其容貌太过昳丽,而性情又仁善到了懦弱的地步。

前年幽州雪灾,冻死者几近上万,太子萧令深跟随赈灾队伍一同前往幽州,沿途灾民甚多,太子萧令深不忍,一路赈灾,还未到幽州军驻扎之地,粮草衣物便已所剩无几,幽州军长年驻扎苦寒之地,没有赈灾之物,又遭到匈奴突袭,吃了一场败仗,大伤元气。

太子回朝后被正元帝训斥,面壁思过三月有余,从那以后,萧令深便一直未有实权,时常被人说是本朝最闲散的太子,直至加冠后,御史台上奏为太子陈情,正元帝才不得不授予萧令深实权。

纪常羲想到这便沉默起来,虽然当年对兄长纪长嘉说女子出嫁便是泼出去的水,但嫁给天家,到底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对于蛰伏已久的南府众世家来说。

可是,这样的太子,并不是南府之人愿意看到的。

相里千俞似乎察觉到纪常羲的低落情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温言道:“别害怕,千俞哥哥会陪着你。”

纪常羲心底一怔,却拍开了他的手,嘴硬道:“谁需要你陪了?相里将军顾好自己便是,别有一天死在战场上,我可不会去给你收尸!”

“谁要陪你?”相里千俞凤眸微扬,故作咬牙切齿,“我死了某人别偷偷哭鼻子哭得昏天暗地就好咯,有的是佳人为我……”

纪常羲却反悔了,起身捂住他的嘴,连“呸”了三声,眼内认真看着他:“你不许死。”

早在多年前,她就明白了死到底是个多么沉重的话题,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身边之人永远不会死去。

笑意在相里千俞的凤眸里弥漫开来,他拿开她的手,目光飘过她手腕处的那枚血红色月牙,缓缓道:“我不会死的,放心吧。”

他哪里舍得轻易死去,为着已故齐王,也为着眼前这个人,他也不能轻易死去。

窗外西风渐急,吹得树枝发响。

而在这潇潇秋雨、幽幽烛光里,情丝悄无声息地蔓延整个宫殿,缠了千重万重,却又将少年的心缚得密密实实,叫他自矜自抑,绝不敢再往外逾越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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