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殊途,我依然能坦坦荡荡地面对自己的内心,承认自己只倾心于他。我……我只是想不明白,我和他,究竟是怎么走到了这一步……”
李郴默然半晌,突然摇头笑出声:“霁灵啊,你还真是……”他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复杂的心情,又拄着手杖回到了棋盘前,盯着空空荡荡的盘面,有些气苦道,“上一句还说要嫁于寡人,结果下一句就当着寡人的面,说你有多爱另一个男人?哼!霁灵啊,普天之下只有你敢如此对待寡人啦!”
霁灵啖笑不语,听李郴说出这带着气的一句话,才略有几分回到从前的感觉,亦同他玩笑道:“听闻宫中嫔妃众多,不知陛下打算给臣妾什么位分?”
李郴眸光深邃地望着霁灵,缓缓吐出两个字:“皇后。”
“什么?皇后?”霁灵有些意外,听说西酬国的先皇后高氏乃武将之女,因难产早逝,只留下一子,便是刚才的那位太子。李郴一直没再立新后,霁灵以为他是对先皇后用情至深,不肯让旁的女子占据后位,这次让她随便顶个嫔妃的名分便罢了,怎么也不该是国母啊!
然而李郴目光如炬,言笑自若,坚定地说:“没错,正是皇后。寡人说过,要让你成为寡人的皇后,成为西酬国乃至全天下地位最高的女人,寡人断不会食言。虽说现在西酬处境维艰,但它仍是人界诸国中最强大的国家,你放心,寡人不会叫你受一丝委屈。”
国主大婚、册立新后乃西酬国的头等大事,文武百官虽有不少反对之声,却拗不过国主一意孤行。
李郴亲命重臣着手准备大婚事宜,还事无巨细地一一过目,比如那日就有一个臣子跑来问是否要让新皇后沿住先皇后的故居,若沿住,那宫殿是否需要重新定名……
霁灵根本不在意住哪里,反正也不会有人敢来叨扰。
李郴倒是左思右想了好几日,最终决定让新皇后入住长定阁,并亲自将长定阁改名作“惊鸿照影”。
“人间惊鸿客,斜阳照影来,她是人间的惊鸿客,寡人不过是斜阳余晖,风烛残年之际还能同她再见一面,已是万幸了,又岂敢再奢望常伴其左右啊……”李郴如是解释。
伺候他的老宦官被这话吓得半死,连忙俯首跪地高喊国主万岁。
“凡夫俗子,何谈万岁?”李郴不甚在意,自己一介凡胎肉身还能逃得过一死不成?他凝眉深思良久,执笔在宣纸上着墨道:一日一月一山水,半梦半醒半浮生。随后命人将它制成楹联,挂在皇后的新居门侧。
李郴又佝偻着背走到老宦官身边,俯在耳侧悄声问道:“你在寡人身边伺候多年,你说,寡人究竟能做什么才可讨皇后欢心?”
这个问题李郴已经冥思苦想了好久,因属后宫之事,他不便让众大臣一起想法子,只能拉来随身侍奉的老宦官问其意见。
老宦官答不上来,李郴就让他回去仔细琢磨琢磨。
几天过去,老宦官顶着乌青的眼圈再次面圣,小心翼翼地提道:“陛下,老奴听闻城中百姓曾举办过一场灯会,那花灯做的是五光十色、栩栩如生,兔子啊灵鸟啊什么都有,甚是精美,陛下不妨请巧匠送来花灯千盏,将惊鸿照影好好点缀一番,娘娘看了定然欢喜。”
李郴想了想,还是摆手说不好:“她见过的世面岂是几盏花灯可比较的,不妥,你再去想。”
老宦官实在想不出来,愁苦着脸欲哭无泪,掂量着说:“哎哟陛下,您就别难为老奴了,老奴想破脑袋也不知道那位娘娘究竟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呀!唉,老奴斗胆说句犯上的话,自打娘娘那日出现在御花园,老奴就没见过她因着什么人或什么事而展露笑颜……”他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只剩下叹气。
李郴何尝不知,霁灵虽未提及半句心事,他却知道那是一个无人可解的芥蒂,自己固然拼尽全力也未必能博君一笑。
犯愁之际,一小太监觐见,呈来邻国进贡的一尊琉璃盏。
李郴没心思看那些劳什子,什么琉璃盏,库房里多得是,算不上什么稀罕物,只匆匆瞥了一眼便叫小太监拿下去。
小太监正要走,突然李郴眼神一亮,又伸手拦住了他:“慢着!”
老宦官连忙来到小太监跟前,接过那琉璃盏双手奉给李郴。
李郴撇去盏盖,只捏着盏口仔细观察:这尊琉璃盏上窄下宽、盏肚甚圆,盏身薄且透光,工艺十分精巧,整体由赤、黄、靛、绿等颜色拼接而成。
他又疾步走到灯下,将琉璃盏倒扣在烛火之上,眼前登时出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幻景。
“就是这个!”李郴激动地把琉璃盏塞进老宦官怀中,步态不稳地回到书案旁东翻西找,一边找一边急切问道,“长定阁的初建图呢?!朕明明记得放在这里了……”
老宦官赶紧帮着找,不多时就从书架顶端的格间里找到一卷覆满灰尘的舆图。
“没错!是它!”李郴兴奋地手都在颤抖,查对无误后极为严肃地对老宦官说,“赶紧叫人多制一些这样的琉璃灯盏,切记,每盏上的花色都要不同!务必让城中最厉害的工匠连夜烧制,寡人给你们十日时间,寡人要在大婚那日看到惊鸿照影摆满这样的七彩琉璃盏!”
“陛下您别着急,小心急坏了身子。”老宦官安抚两句,略带为难地解释道,“这尊琉璃盏似与往日城中贩卖的种类不同,看着像是上品佳器,城内那些寻常窑工,怕是一时半会儿很难有这样子的手艺……”
“那寡人不管!总之只可比寡人手中的这一盏更精致,绝不能有丝毫瑕疵,否则,你们就提头来见吧!”
老宦官这下是真哭了出来:“陛、陛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