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的颜笙做了一场梦,梦里面什么都没有,连世人常说的走马灯片段都没有。
颜笙生前是个天生不会做梦的人。
她往昔的梦里只有一片空白,明亮的白,和茫茫一片空地。
里面一切都是静止的,甚至没有一点响动,无色无味无冷暖无触感,只有个人意识是活跃的。
颜笙在心里暗骂:
不是说她的终期是在三天后吗?为何阎王三天都等不了,就急着收回她的这条命。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仿佛淹没她意识的海洋逐渐被灯火蒸干。手里的小金人和旁边静静立着的牌位,昭示着颜笙,她还弥留在这世上。
她原来没死吗?
全身上下的痛楚感逐渐消散,颜笙内视一遍身体,骨头断裂处被重新连接,喘息于她而言不再是一件艰难的事。
她活过来了。
灵力自掌心源源不断地涌入颜笙体内,舒适的清凉感游走于脉络间。
颜笙呆愣地望着昏迷前手中握着的“浮木”——
是其中一个小金人
这小金人周身竟流转着灵力,内里还有灵魂驻扎过的痕迹。难道是掌门夫人的躯壳炼化成的?
大概是她吸收了掌门前妻标本身上生命力,才得以苟延残喘下去。
这掌门竟有八十个妻子,每个都绰约多姿的,但真是艳福不浅。
等等,八十个。
就如同金蝉派的人脱壳八十一次就能升仙,难道这掌门修的是八十一次杀妻证道成仙之法?
岂有此理,这掌门欺负金蝉派势单力薄,竟敢谋害她的八十个同门。
听说,掌门的修为境界是在渡劫期。似乎只差一步就飞升了。估计,再杀一个就………
颜笙掰开手指,仔细点算着,自己正好是第八十一个。
过了许久,胸膛内不断跳动的心脏才稍微平稳下来。
颜笙再次打量手中的小金人,忽而眼前一亮。她将小金人摆回它的七十九个同伴身边,双手合十在胸前,态度虔诚,
“多谢相助。希望能再借几位之力,助我继续修炼。日后飞升之时,定要替几位报仇,手刃了鹤冲派掌门陆析。不达目的,誓不飞升。”
既然掌门陆析要杀她,不如先下手为强。
颜笙轻轻划破指尖,以鲜血在空中画下誓言的符阵,待最后一笔完成后,她又默默叨念着九九八十一遍誓言。
咒毕,颜笙安心盘腿坐在凉凉的石板地上,灵魂贪婪地吸吮着小金人身上的连亘不断地灵气。
小金人身上的灵力远比门派修行池里的精纯,甚至不需要她多做凝练,灵力不费吹灰之力就重新滋润她的经脉。颜笙心想大约是因为夫人们与她同为金蝉派弟子的缘故。
就在跃向天门处只差一毫之际时,颜笙忽而觉察周身翻腾一股热意。她无视异常的感觉,艰难冲击着天门。喉咙里涌上腥甜,大口鲜血倾吐而出,呛得她咳喘不止。
颜笙的身子骨还是有些虚弱,所以她只好从长计议,先把所有小金人都揣进她的乾坤袋,日后再慢慢炼化他们。
颜笙走出这栋阁楼,在附近的水边的潦草整理仪容。正要起身时,天上忽而降下点点细雨。她不再如前些日子一般节省灵力,伸手变出一把淡黄色小伞,撑在头顶。
透过伞的边沿,她抬眼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浮云揉作难舍难分的一团。这雨不知会持续多久,能确定的是,它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下越大。
颜笙感觉身子恢复成从前的状态,且手握充满灵气的小金人,她觉得自己翅膀硬了,自然是要先下山。
猪都知道不能与屠户同床共枕。
等她蛰伏一段时间,修成半仙之体时,再折返山上兑现与八十位掌门夫人的誓言。
沿着水边溯流而上,忽而一阵小风袭来。她紧紧攥住手中雨伞,抬眼便见到一位白衣翩迁的男子。
他与她背道而行,同样撑着一把小伞。
修真人的年纪从面容上是无法探究的,可他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比五官柔和的颜笙显得成熟一些。对方没有看向她,一直死死盯着前方,像是冒着雨也要固执讨账的债主。
男子面如无暇白玉,五官端正,眉宇间虽缺乏少年青涩,却有青年稳重端方。他穿戴整齐,衣着与鹤冲派令人看得腻烦的黑白红三色不同。
他应是鹤冲派的外门弟子。下雨天不在楼阁内避雨,冒着大雨来到这种地方,大概也同她一样,是被鹤冲派不好相与的弟子赶到这里的。
颜笙大概是有些同病相怜,忍不住向前伸手。待到回过神时,她已牢牢握住眼前的男子执伞一侧的手腕,指尖隐约蹭到他冰冷苍白的手背。
就这样,本应是擦肩而过的两人,一齐停住了脚步。
颜笙对上男子幽深的眼睛,瞥见其中一丝而过的怔色,先开口解释:“我不是坏人。别误会。”
听到这话,男子点点头。
颜笙放开手,向男子走近几分,继续道:“你是外门弟子?”
男子认真端详着她,忽而蹙起长眉,声音低沉而缓慢:“是作何事?”
颜笙嘴角弯起刻意而精致的弧度,眯起的双眼饱含真诚。
“我见公子眉清骨秀,定是修仙的好苗子,放在这里耽搁真是糟蹋了。不如随我下山,拜到我们派,那里有更好用的修炼秘籍。”
“不必。”
颜笙对他的拒绝不以为意,觉得他性情木讷,被欺负后只敢忍气吞声,随即温温一笑。
“不必什么?公子不必硬撑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