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是从未听过的秘辛。
颜笙忍不住瞪圆了眼睛,屏气凝神轻手轻脚地扯去身上的壳子。
短短几日的朝夕相对,颜笙对夫君陆掌门的印象,除去“容貌尚可”“身强体健”两种旁观者无法否定的“好”,也剩不下其他什么好了。
哪天谁说陆析毁天灭地,把天戳穿一个窟窿,颜笙都相信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事。
很快地,颜笙心里头再度归于平静,捎带感慨:痴心没个好处,只能被负心汉拿来献祭,李妙欢大概不知道八十个前辈的事。
脱开壳子的颜笙就像刚在池水中沐浴过一般,清亮舒适的风撩拨她的皮肤,她感觉身子较之前轻盈上几分。脱壳术就像是为配合本门的逃脱功法量身打造的一般。
壳子的外观与颜笙本人的面容别无二致,若不对着她对照比较的话,根本探不出来端倪….
她自恋地暗自感慨:还怪好看的呢。
颜笙严丝合缝地合拢壳子后,把壳子用力抬起来扛在肩膀上,扭头就向山下跑去。她的脚步放得很轻,生怕脚下的响动惊扰了不远处的人。
交谈中的两人身影缩成一点,直至被苍翠树木遮蔽。颜笙这才加快脚下的步伐,走入下山的主路。
前方的大路越发宽阔。颜笙甚至可以看清山脚下零星几处住宅上方升起的浅色炊烟——很快她就要从这里逃出生天了,虽然她的生命也许最多只有一年时间。
她实在是没有想好还能向哪里逃走。
金蝉派派内整座山都飞升了,水也都不剩,就仿佛一夕之间被夷为平地,哪里还有她容身之处。
一个才到金丹期的修士,身怀江湖失传绝学,在江湖上就像是一个行走的靶子。况且陆析很快就会发现她消失不见了,其他宗门更是去不得。
鹤冲派是修门第一大派。陆析若布下修门通缉令,颜笙则插翅难逃。除非她能立地升仙,或者潜入无间。
要不入魔算了,也不失为一条出路。可惜,颜笙没有这方面天分,怎么也入不了魔。
她正愁恼着接下来将往哪一方行进,耳边呼呼作响作响,周遭的树叶、花草和细小的砂石被风扬起,一同而来的还有圆胖橘的一声“爹”。
颜笙听到声音,后背僵僵挺起,恐惧自头皮蔓延至腿部,瞬间定下脚步。她稍稍抬起头,看见前面站的是李妙欢和身材魁梧的巨型橘猫圆胖橘。
他们两人跑得颜笙先快一步。
颜笙失算了,看来隐身符对精怪没有用!当时在金蝉派的时候,门派弟子都看不见她,唯独她金蝉山这种非人之物能看得见她。
颜笙拍拍头,暗呼后悔:圆胖橘是妖怪,她怎么给忘了。
不过,李妙欢应该看不到她。
颜笙加快着脚步经过两人,左肩扛起刚蜕下来的壳,右手轻拉圆胖橘的圆手,拼尽全力夺路而逃。她暗自祈祷能够顺利溜走。
忽地,她惊觉自己被扼住衣领,像一只橘猫被拎了起来,悬在空中前后蹬着小腿。拖在地上的圆胖橘歪着头看她,庞大的身躯纹丝未动。
李妙欢单手提溜着颜笙的衣领,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待颜笙不动了,李妙欢才松开衣领,颜笙的双脚才稳稳踩在地上。
这李妙欢怎么也看得到她?难道说李妙欢也是妖?
李妙欢对颜笙纳闷地说了一句:“看你半天了。你举着的是个什么东西?大摇大摆地就往这里冲。”
颜笙瞄了一眼肩膀上的壳:“……”
要是在平日在大庭广众之下,颜笙还能仗着掌门名声怼上李妙欢两句。可如今她是在逃命路上,在无人之地和李妙欢狭路相逢,她也不敢轻易怼人。
她一个金丹初期怎么是元婴期的对手?不如先服软求放过。
“打扰了。放我回去。这个给您,滋补的。”颜笙微微躬身,捧着自己的壳子,双手奉给李妙欢,“金丹期的。”
“我只喝朝露。”李妙欢不掩嫌恶之色,将壳子摔到地上,怕沾染浊气似的,又反复拍了拍手心, “再说,这破壳子只有筑基,狗都不要。”
颜笙觉得李妙欢是故意羞辱她。她慢慢从地上扶起她的壳,细致地掸落沾在壳子上的尘土,边解释道:“我昨天分明金丹期了。”
李妙欢朝地上的壳子呸了一口,“你自己探探你肚子里有没有金丹。”
颜笙静静地闭上双眼,内视着体内的丹田处,还真的没有金丹。肚子里面有一团白色散不尽的真气,和一棵倒下的小嫩苗。
她不信邪,循着身体继续向上探视,朦胧中还真的看见一粒圆圆的,金橙橙的东西。
“我有金丹啊。”颜笙唇带笑意,阴阳怪气道,“昨晚和夫君修大乐修到子时,一口气升了三级。”
李妙欢蹙着眉头斜睨着表情做作的颜笙,质问道:“怎么可能?我看到的境界就只有筑基。”
蓦地,李妙欢朝颜笙背部重重落了一掌。
颜笙喉头传来腥甜的刺激,细碎的东西自被翻了上来,卡在喉咙中,令她喘差点背过气。她用力把那东西吐出来,发现是一块沾血的破损球状物。
李妙欢一笑,啧啧两声,说道:“这不就没了。”
颜笙趁机内视体内的真气运转情况,才发现——
好不容易在体内找到的金丹不见了。难道说,她的金丹碎了,被吐了出来?
颜笙犹如被五雷轰顶,五官僵得像是天降了冰雹再度给她砸成植物人似的。
一夜之间,她重回筑基。
颜笙气得眼圈发红。眼珠因为昨晚没睡好觉,而干燥又布满的血丝,难过也哭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