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十世功德护体,就算是妖也无法显象。”老国师固执地坚信自己判断无误,即使颜笙摆出事实质疑也无法撼动。
“我倒是有好奇。”颜笙稍抬眉梢,露出一丝淡漠的神色,眼神失去最后的温和。
“究竟是什么使你一口咬定陆析即是妖?我倒是一直以来有个疑问,清口直断派背后藏着的究竟是谁?”
“我师父乃是九重天的仙人,据他所言,陆析母子是猫妖降祸。且陆析母亲死后,遗骸竟化作猫骨。”
老国师的面容顿时阴沉下来,眼里透着一股狂热与恐惧,仿佛他要说服的人不是颜笙,而是他自己。
颜笙感觉到扫向她的目光充斥着危险,气氛一瞬间凝滞。
虽说老国师语气固不可彻,但颜笙能感觉到他对自己所言产生一丝裂缝。颜笙之前没有预料会捕捉到老国师的情绪波动,或许是因为在这里被关得久了,人难免开始反思。
颜笙叹息一声,趁势补充道:“可曾想过,清口直断派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老国师没有接话,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捻起指诀,掌心凝聚着光球,飞速朝向正在安详沉睡的人打去。
一道刺目光芒猛地扑向陆析,然而他却仍一动不动。之前他的心脉被颜笙戳破,如今再次重新连接起来。衣襟上的鲜血逐渐消散,就像一场大雪过后净土。
老国师骇然狰狞面容,一时间不知所措,脚下两步退后。
他对陆析所施加的术分明是一道诅咒,然而陆析残破不堪的体躯,非但没有继续加重磨损,反倒加快愈合。
“世间竟有反向咒的存在?”
国师环顾四周,只有颜笙、冻得僵直的陆析还有颜笙那几个筑基以下的跟班,忽而仰天长啸:“难道是......你已经化神期。”
能自创法术?国师纵观自己的一生,直到渡劫期也没这个能力自创法术。
颜笙摇了摇头,别有深意地望向陆析,“他说.....这世间本就没有凡人修仙之法。我们所见的圣迹都是凭心而造。”
国师几乎不敢相信颜笙的话,可是眼前昭然的一切,以及试探过颜笙的修为深浅,却令他不得不相信颜笙的话。
“不可能。不可能啊。”国师的目光几尽癫狂,“我师父的的确确神仙,主管净化天地间的浊气。一定是你在骗我,我在修清气,你在修浊气。你是邪魔。”
国师慌张四望,无意中瞥见颜笙身上的淡淡金光,那是一股若隐若现的气,与寻常凡人身上的气截然不同。
“清气浊气并无高下。我倒是想入魔,却始终入不得。况且我是如何,还轮不到甚至连筑基的修士评说。”
颜笙的声音自头顶而来,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怜悯卑微的世人,怜悯国师绞尽脑汁做着徒劳之事。
“没有筑基?原先我已是渡劫末期。”国师嗤笑一声,“休要再行骗。看你的衣着,是金蝉派的人。我师父曾说,金蝉派各个弟子都精通欺诈之术,你是对我行抱朴术。”
因颜笙迟迟不肯回应,国师还当她是被驳斥得哑然失声。
旁边也是静寂无声,没有一位颜笙的人为之撑腰,也没有人露出悲然以外的神色,各色的眸子里染上了颜笙居高临下的悲悯。
那些目光看向他,让他品出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
国师将信将疑地运转周身的灵力,却发觉正如颜笙所言,原本自己充满灵力的丹田,却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缕真气都不剩。
“这......我的修为。”国师的面庞因愠怒而染成青紫色,五官因痛苦而扭曲,耳边因绝望而轰鸣不绝。
国师掌心凝出淡灰色的雾团,羞愤与对自己愚蠢的自责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推出那团气,即使他知道此时的他对颜笙所做的一切皆是徒劳。
那雾团如离弦之箭,迅疾地飞向颜笙,走到不到半肘距离时,已经萎缩成弹丸大小,近不得颜笙的身子。
国师指节颤抖,直直戳向颜笙的方向,大喝一声,“真是功亏一篑,最终还是还是中了你的抱朴之术。是我对师父不够信任的报应。”
颜笙默然观察国师的动作半晌,此刻才稍动了动。她上前走近国师,说道:
“你从来就没有筑基过。不过,有一点倒是说中了是中了抱朴。正是因此才令我深信你的修为不到筑基。”
国师仰天长啸,“抱朴是在什么时候下的?触发的语句可是我的师父不是神仙?”
颜笙说道:“抱朴术讲究的是有无相成,我说的话真假各半。‘天上并无修仙之法’这一句触发你身上的抱朴。”
国师略带失望垂下头,“罢了罢了,我现在所剩的灵力也不够修仙。”
“国师也不必悲恸。你来时身上的修为就少得可怜。那神仙只是借你少许灵力,并没有改善你的体质。”颜笙从容地看着国师,见对方因自己的话,面容愈见憔悴。
颜笙觉察脊背右后方忽地一痛,抬眼正要回身望过去,却扫见前面几近疯癫的国师顺时大笑出声。
“师父”
“主人”
一声声呼唤来自远方,源头是那四面围墙和贾菀。他们原先得了命令,还袖手旁观颜笙与国师的私人恩怨,眼下皆是露出担忧神色。
他们之中有人刚抬脚挪动半步,却见一道光落在咫尺远的前侧,之后便不敢上前。
此刻的颜笙后背深深扎入一朵寒冰莲,四面墙妖认得出,那莲花正是陆析颜笙来之前,被一只橘猫夺走的寒冰莲。
肩胛骨被撕裂的疼痛感,伴随着砰砰跳动的心脉,输送到四肢百骸。她转过身子,与后方的那只橘猫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