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攸宁回想起了那年的午夜梦回。他清晰地记得,当时他看到颜笙化作一缕轻烟,被风送上了云端,最终消失不见。
自睡梦中豁然清醒,他便唤身旁的侍从。
侍从跪在地上,全身颤抖着汇报:“君上,迟了。颜夫人,颜夫人她.....已经服下您送过去的毒药了。”
“她不会死的。她不敢死。”崔攸宁听到这话,心中一片茫然,似乎不愿相信。
侍从仍然告诉他:“颜夫人她已经得知陆析的死讯。”
“带朕去见她,快。”崔攸宁闭上眼睛,巨大的悲伤感挤压着胸口,使得他呼吸困难。
当崔攸宁赶到时,颜笙趴在书桌上,安详地睡去。她握在手中的笔摇摇欲坠,脸颊贴在一块柔软的白色布帛,上面印着的是她的字迹,她无论何时都会一笔一划,从不马虎。
崔攸宁捧起破碎边缘处沾着红色血液的布帛,上面落着“众口铄金”四个字,感觉像是一块大石压在胸口和脊背,沉得他喘不过气。
两世的记忆重合,不经意间崔攸宁又握起那块布帛。
墨字随着时间侵蚀,本应会逐渐褪色。崔攸宁顺着布帛上的字反复描画,以至于时至今日,那些字迹依旧清晰如新。
涂修远侧头看着崔攸宁,早知会后悔,何苦当初听信谗言,送颜笙鹤顶红,于是不屑地说:“你还留着这字?明知道上面加过抱朴术。”
他的印象里,这应该是抱朴术首次问世,比庞羿安的抱朴宗诞生还要早一百年。
颜笙用这道她偷偷研究的咒术,杀死了为自己送去毒药的崔攸宁。
“母亲活着你不相信她,当母亲死后你才开始怀念,才愿意相信。”涂修远冷笑,回想起颜笙的抱朴术的内容。
颜笙的谎言是“她的爱”,崔攸宁的赌注是为爱奉献的生命。
涂修远嘲讽意味十足:“那时我倒是想遵从礼法把你们合葬,可惜你说合葬的男女,应是两个相爱的人。”
“合葬?你以为她爱的人是谁?”崔攸宁有些恼火:“平日里你对我心存怨恨,我都可以忍受,但是你为了报复我,竟然伤害了你的母亲,还和庞羿安勾结。”
金蝉派的抱朴宗一贯薅取颜笙的修为作为全派的补给,这是整个仙界都知道的事,而这件事崔攸宁也曾与涂修远提及。
涂修远摇摇头,否认崔攸宁的说法:“他并非是我引来的。我把那块石头放到母亲的身上。”
“这是什么?”陆析拾起夹在颜笙簪花中央的一颗宝石,揣摩道:“或许与颜笙的昏厥有关。”
他们在清疏派门口才站了一小会儿,颜笙忽然昏厥,之后无论如何都无法清醒。
就像颜笙当初在鹤冲派昏迷时一样,无论是陆析还是其他鹤冲派的人,唤她也无法醒来,也都不确定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圆胖橘看着颜笙簪花里藏着的那颗红宝石,细小而剔透,几乎不可察。
“给我看看。”圆胖橘求来那颗宝石,举着它在阳光下端详,随后重新安回去簪花里,“这可不能拿走。有了它,庞羿安再也无从探听到爹的心声。”
圆胖橘以猫的形状跳回陆析怀里,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道:“我们先回客栈,只管守着等她苏醒。”
事实确实如圆胖橘所言,庞羿安自前一日起,就再也听不见颜笙的心声。而最后听见颜笙的声音,是在涂家大宅的门口。
庞羿安把“颜笙”抱回到自己九重天的宝殿。
路两旁的站着神仙侧目观望,却无人上前凑问,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声叹息。还有诸如“师父”“徒弟”之类的非议。
“颜笙”始终默默地趴在庞羿安怀里,像个毫无灵魂的木偶人,包裹着丝绸般柔软的皮肤。
即使是庞羿安伸出手指触摸她的脸颊,“颜笙”既然不躲闪也作任何反应。
庞羿安以灵力测探颜笙的情况。
眼前这位与颜笙有着一模一样气息的女子,她的骨头和躯体本身,都是颜笙此生初始时那具凡骨凡肉。崔攸宁盗来的神骨和庞羿安亲手做的高韧度的神躯,都不在她身上。
而她体内的灵魂,只有颜笙的一缕意识模糊残魂,几乎毫无意识。是个彻头彻尾的可任人摆布的人偶。
同时庞羿安也发觉,人间神躯神骨的颜笙,她的两个半魂已经合流。虽然不知道她们的记忆是否融合。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天勤境出来的那个规规矩矩的“元斐笙”,是为应付他而精心打造的人设。
庞羿安虽与仙胎的神仙合流经营着抱朴,也偶尔暗中替他们做事,但自认不如他们崔卑鄙,也不愿学崔攸宁自欺欺人,没有操控这具身体。
他把颜笙的身体放入殿后的暗室里,觉得这具躯体并不如自己做的那一副完美无暇,她不施粉黛,面颊苍白而缺乏生动,和初见时那个锁在楼阁里的妇人一模一样。
还记得颜笙第一次使用抱朴术时,庞羿安悬在房梁上百无聊赖地乘凉。
“废除对策考核,仅靠权贵推举,并且将家世作为推举因素之一?”一向语气温柔的十字髻女子,比往日声量要高,震得庞羿安差点从房梁摔下来。
颜笙与崔攸宁的矛盾,并非是如涂修远所想的情感纠葛,只因他们理念不同。
崔攸宁为获得朝中权臣的支持,堵死寒士上升的渠道,正如天勤境里那些贪婪的仙二代,截夺凡修的上升渠道,夺走他们的修为获得仙位。
从长远来看,却觉得这百弊而仅有微薄之利,颜笙显然也是懂得这一点。
崔攸宁道:“不然?那些权贵们一直都盼着陆家重回万径城,接替我父亲打下的江山。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