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换做以前,你应该会泼辣地用蛮力将我推开,再双手叉腰气鼓鼓地警告我不得胡言。”
李实收回右手,轻松地转过身,“可现在,你真的像变了一个人,就这么乖乖地、愣愣地站在我面前,不再做无理取闹之事。而且临危不乱,像是在冷冷静静想办法。”
“那,沽名山庄的前任庄主,是——”
“他是我的生父,”李实的眼神冷漠了许多,“你的父亲南安世子,是我舅父。我的母亲朝阳郡主爱上了李开炎,后,生下了我。”
他左手的扇骨“咔擦”折响,蒋汐沉下情绪,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自我记事起,便已成为李开炎的义子。江湖与官场本就纷争不断,每次与母亲相见,总是要舅父帮忙。但直到我长大,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后来,南氏却受人觊觎,母亲与李开炎之事便成为政权斗争的幌子。李开炎利欲熏心,一心为了沽名在武林的名誉和地位而将我禁闭,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受人谩骂,最终......”
蒋汐见状,轻轻扣住他悬落的手掌,“那,南府,现在在哪里?”
李实稍微仰了仰头,光线中闪烁的晶莹转瞬即逝。
“八年前,先皇因南氏守卫国土有功,将你许给七皇子赵烨。”
他顿了顿,“却是在纳征当日,不知何人往南卫军中传谣,说南氏被诬陷有谋反之心,舅父兵权被夺,宗族入狱。南卫军不服先皇旨意,由忠将带领直往皇城请命。”
“后却,被将计就计,就此......”
“阴阳,永隔了......么?”蒋汐苦涩着神情,甚是惊恫而难以置信。
李实沉默着点头,轻柔地将身边人带入怀中,“哥哥一定会保护你,不再受任何威胁和伤害”
蒋汐倏的更有些拘谨而猜惧,由慢而快地挣开他,后退两步。
“可,为什么,逐寿山当日,你却像是并不过问我的死活?”
“沽名再见,你又将我强行带走。如今却突然对我施以关怀,你,叫我怎么相信这些?”
李实眼里稍纵即逝闪过一丝失落,手中的墨扇刚开到一页便再合上,他只语焉不详:
“说来话长。我只是前几日才查清你的身份,其中曲折因果,日后,我自会慢慢解释”
“走吧,我带你去舅父和母亲的墓地看看。从此,我们远离世事纷争。有我在,不会有任何人能伤害你”
他阔步而出,以有些强势又不忍强迫的力度拉起她的胳膊,却一如预想那般感受到她的迟疑与抗拒。
蒋汐不知道他所言故事有几分真,也不明白他所言这不到一月时间内查到了什么。可她很清楚,凭他的武功,若真想带走谁,根本不需要如此好言相对。
那眼神里的真挚和温情,是她不愿意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的。
若她真是失忆之身,说不定真会义无反顾选择相信,他就是自己的哥哥。
可她总觉得很勉强、很突然。
她好像根本没有做好准备。
她原本只是想从李实口中套出更多的线索,随后再继续孜孜以求这宿主的真实身份。
她一直以为这是自己最期待、最需要、最要紧的事情。
而现在,答案好像已经昭然若揭,她的心却一点也没有归属和悸动的感觉。
注视着蒋汐彷徨而沉默的模样,李实的目光投向远方,“你可知,那吴寒的真实身份?”
他想宽慰低落的女孩,却还是未将双手伸出去,“申城袁府大公子袁伍寒,上有姐姐袁意为皇帝宠妃,下有弟弟袁昶煜任尘州项界军大将军。沾亲带故的还有祖舅,尘州州主何项。”
“先不论他身居高位仍卧藏江湖是否会诱发朝野剧变,单是他袁家身处的朝堂之争,足以造成一场腥风血雨。”
“政权斗争,向来是最后的尸体踩着千千万万的骷髅,前赴后继”
“而你,或将会是他们为达目的、不惜一切的垫脚石”
“可南氏曾对袁家有恩”
蒋汐咬紧嘴唇,心中却像是捕捉到了黑暗中微弱却鲜明的光束,一腔孤勇般力争反驳,“并非所有人都会像你说的那样,利令智昏、忘恩负义”
“你很相信他?”
阳光掐着林叶的缝隙向下,李实抬起眼眸,“就像你愿意相信路无渊那样么?”
“我真的很惊讶,遇见你之后,路无渊身上多了一丝人情味”
“他现在在哪里?他回无魔山了吗?”
“阿兮,人各有命。”
男子修长的身影穿过金色的光束,“我不管你对他是什么感情,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都有必须要去面对的事情”
“那你就不想为南氏一族,洗刷冤屈吗?既然已经知道是被诬陷的,为何还要选择逃避?”
“这不是南氏一族的子女应该去面对的事情么?”
李实停下脚步,暗自苦笑几声。
逃避?
就凭他们,要去逆转八年的时光,凭着心头奉为圭臬的理想主义,用自以为是的力量和热血,只为向那些被权术玩弄的民众作一个解释,从而换得让已逝之人瞑目的结果么?
那不过是生者一厢情愿的宽慰罢了。
昔人已去,众生如何讽誉褒贬,又有什么意义?
“我只希望你活着。自由地,不为任何人、任何事牵扰烦绕地,活着”
“汉阳的林子怎么这么大,我们已经在这里绕了一个时辰,为何还是走不出去?”
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