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所谓的话!她应付皇后已经很疲惫了。
她抽出手,避开他的眼眸,“我累了。”
“城门已经落钥,今夜恐怕要叨扰相爷,请安排一间客房供我主仆休憩。”
一番深情剖白,像石子打进了湖水里,没激起半分波澜。谢时晏像一头拳打在了棉花上,喉结上下微动,却什么都没说。
“也是。”
“你今天确实辛苦,好好休息。”
李昭抬脚就走,可她跪的太久,膝盖还肿着,摇摇晃晃,险些一个趔趄到了地上。
谢时晏想扶她,被她激烈地甩开——“别碰我。”
“我自己走。”
她踉踉跄跄向前,再没有看谢时晏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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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混沌沌中,李昭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花团锦簇的皇城,唇红齿白的锦衣少年,在马上冲她笑;一会儿是破败不堪的公主府,甲胄、鲜血;一会儿是灰蒙蒙的天空,淅淅沥沥的小雨……最后沉寂在无边的黑暗中。
冷,她好冷。
她想叫云蕙添些碳,可她用尽全身力气,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万籁俱静,她好像被困在了这具躯壳里,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道饱含怒气的声音——竟和谢时晏有几分相像。
李昭有些不悦,真是阴魂不散,在梦里也要打扰她。
那声音离她越来越近,周围的动静也越发吵闹,还有女子的抽泣声,吵的李昭实在不耐,终于缓缓睁开眼。
“殿下!”
云蕙扑上来,双眼肿成了核桃,“您终于醒了,您已经昏迷了整整五天了。”
李昭这才看清,周围不仅有云蕙,还有一个白胡子老者,一个拿着托盘的小童,以及满眼乌青的谢时晏。
她又发病了。
她想说话,却控制不住先咳嗽起来,谢时晏眼疾手快,急忙把温水送到她唇边,用袖子擦滴下来的水珠。
“别急,慢慢喝。”谢时晏声音沙哑,配上憔悴的神色,比李昭还像个病人。
谢时晏没想到,她的身子竟如此之差,简单一个风寒,却像要了她半条命。
府医说她沉疴难愈,只能开些温热的方子慢慢调养。他不明白,离京之前,他的公主明明身体康健,一年都难得请几次太医,怎么……怎么会忽然久病沉疴了呢?
听着府医一件件陈述她的旧疾,他从不知道一个人身上能承受这么多病痛,也不知道每天她每天拖着怎样的身体和他周旋,他的心好像疼麻木了,被一把钝刀残忍地剖开,一下又一下。
府医给李昭施了针,又把了脉,摸着一把山羊胡子,摇头晃脑道:“脉象已稳,待我开些温里理气的方子,再辅以人参当归,慢慢温养就好。
只是殿下,心病仍需要心药医,您若一直心怀不畅,郁结于心,怕是还会复发。您的身子,经不起折腾了。”
他把李昭的脉相,竟比六十老翁的还要微弱,寻常这样的,早就卧病在床不能自理,她竟还像寻常人一样站卧行走,硬生生吊着一口气。
这可不是好事。等这口气散了,人也就油尽枯竭了,到时候,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
他如实禀报相爷,谁知却遭受一顿训斥,说他危言耸听,竟敢诅咒公主,差点没被打板子。
无奈,他只得明哲保身。捡些相爷爱听的话讲,凭借最后一点的医者仁心,他隐晦地提醒李昭:“殿下,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您千万要遵医嘱,好好调养身体啊。”
自己身体是个什么样子,李昭最清楚不过,她润了润喉咙,向府医道谢。李昭醒来,谢时晏也不是前几日满面阴冷的模样,当即让人重重赏赐。
兴许这幅样子迷惑了府医,他看看谢时晏,犹豫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出一句话:“殿下……是否有过妊娠?”
一屋子人都惊住了,云蕙先反应过来,大声反驳道:“呸呸呸!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家殿下还是个黄花……是个清清白白的妇人,什么妊娠,听都没听过。”
府医存疑道,“奇怪,殿下是否经常腹痛难忍?应是产后恶露未排尽的症状,脉象也一致,莫非老朽医术不精,诊错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李昭,府医的疑惑,云蕙的惊慌,谢时晏的无措和迷茫。
李昭垫着枕头坐起来,虚弱地笑了笑,扔下一道惊雷:
“先生不必怀疑您的医术。
我曾经,的确有过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