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凶手的真正目的,我猜,不仅仅是为了阻挠捕龙大会,而是凶手根本就不希望我们捕龙。因为不论制造何种混乱,只要殿下仍在,顶多只能推迟捕龙,而只有杀了殿下,捕龙队伍彻底没了话事人,方能真正遏止这一场行动。”
江月之从未一口气说过这许多话,她话音停落,被落日余晖染上一层薄红的面庞微微吐息。
“照你这么说来,你的那位故人阿言,岂不是颇有嫌疑?”司弦眼中噙笑,漫不经心道。
江月之道:“黑衣人既是在申时左右来的飞霞楼,那么申时之后不在乌祁台之人,便有最大嫌疑。至于阿言,当时就在乌祁台下,并无作案时机。”
“你方才也说了,黑衣人就不能是她的同伙么?”司弦负手转身,目光在她脸上缓缓流转。
江月之迟疑一瞬:“......的确有可能。”
又踌躇片刻,她才下定决心,开口道:“但民女觉得,应当不是她。”
“理由?”
“她若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和如此高明的手段,又何须冒着暴露自身的风险去煽动百姓,以至于被殿下拿住把柄呢?”
司弦点点头:“你说得在理。”
江月之松了口气,矮身道:“那蠃鱼还需人看顾,民女告退。”
“慢着。”
江月之脚步一顿。
司弦缓步走到她面前。他比她高出一头,低头望向人时,若不细看,竟会误以为那星眸中满是柔情:“那位阿言姑娘,应当不是你一般的旧识罢?”
“殿下何出此言?”她佯装镇定,却心如擂鼓。
司弦注视了她半天,随即粲然一笑:“随便猜猜。”
......
两人又转回那气息奄奄的蠃鱼身边,司弦挥手令小厮遣散众人,顺手提过一盏灯照了照,皱眉啧道:“长得真丑。”
江月之想起它那被司弦半路截住的第三声鸣啼,似乎穷尽了毕生之力,嘶声凄厉至极,不由得心中一抖。
若司弦没有出手打断,将会发生何事?
她这么想着,也就如此问出口了。
“我数年前曾在宫中读过一本记载百妖的古籍,里面就提过蠃鱼这种妖物,它平时久居深海,避世不出,鸣啼三声可召来水患,威力无穷。”司弦道。
江月之心中巨震,幕后之人竟不惜让所有捉妖师乃至桐芽县万片百姓陪葬!
那人如此不顾一切阻止捕龙,究竟是为了甚么惊人目的?
“所以,为了不让那人得逞,我们更得去捕龙咯。”司弦笑吟吟的,他蹲下身戳了戳蠃鱼,“喂,还能说话不?”
蠃鱼眨了眨灰白的眼睛,吐出一串泡沫:“求、求......”
“求我们饶过你?”
“帮......救......”
江月之忙道:“它有话要说。”她蹲下身来,并指点在蠃鱼额心,目光炯炯,“你是不是被那黑衣人拿住了甚么要害?”
蠃鱼感到一阵清凉如泉的灵力自额顶涌入体内,伤痕累累的身躯总算恢复了几分生机,它攒了攒气力,拼命道:“求求......救我孩儿......救我孩儿......”说着,鱼眼中竟流出两行清泪。
“你孩儿现在何处?可是在黑衣人那里?”江月之的心突突直跳。
“台......台......”
江月之与司弦互相对视一眼。
两人正欲起身,走道上忽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远处一人提灯飞速前来,正是酬冬。
酬冬拱手道:“殿下,属下有急事禀告!”
“说。”
“顾主事肩上中的箭伤分外诡异,始终血流不止,道师们想尽办法也无济于事,眼见着就要......”
司弦道:“带本王过去。”
两人急步往楼下赶去,江月之留在原地欲继续审问那蠃鱼,可它却似是怔了一瞬,忽然间激动异常,拼命挣扎。
“我孩儿......我孩儿......”
“究竟该如何救你孩儿?”江月之也不由得着急起来。
“带......带我......”蠃鱼虽能吐人言,但毕竟长年居于深海,能表达的字眼非常有限。眼下这艰难吐出的几个字,想来也是近日刚学会的。
江月之见它囫囵半天说不清楚,只能耐心诱导:“你先冷静,我保证一定救你孩儿,只是你需先回答我,你方才说的‘台’,可是指的乌祁台?”
蠃鱼眼含热泪,颤抖着点点头。
她倏地起身,道:“委屈一下。”随后她从怀中取出玉葫芦诵了个诀,暂将蠃鱼收了进去,尔后匆匆提步,追上司弦与酬冬二人。
“殿下,蠃鱼之子就在乌祁台。”
她说着,联想到蠃鱼方才的反应,一双杏眼微微睁大,脑中似有甚么串了起来,尔后蓦地轰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