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既已暴露,林霜似不再留手。
她的身形在移转腾挪间更为轻盈自在,如同步下生风,光凭这一记身法,就足以叫人目怔口呆,无可奈何。
剑光飞霰,炳若日星。
邱景不甘示弱,同样使出全力。
剑势狂乱如惊涛骇浪,巨大的威压下风雷乍起,以芙蓉池为圆心荡开平扫开去的烈风。
天色剧变,如墨浓云如潮涌至。
闪电白龙身隐其间,瓢泼大雨蓄势待发。
不觉间两人已过上百招,身上皆带无数伤痕。
血色渗透两人的衣裳,耀眼红色是这天幕间唯一的华彩。
幽潭深邃,林霜似的眸中再无往昔隐匿的柔情。
她似乎从没这么冷过。
云上山的雪没这样冷,初春刺骨的水没这样冷,就连筋脉尽断时差些死去的那颗心也没有这样冷。
十四年来牵绊着她的道似乎在这一瞬间砰然断线,风筝一样随着风雷越飞越远。
苍生百姓,天下万物。
束缚着林霜似的一切都在这一刻随着这一番顿悟高飞远走。
惟有自我留其名。
邱景高高飞起,背后闪电划破浓云。
他眼中阴郁与漆黑天幕融为一体。
上一届试剑论武时邱景闭关,没有前来参加。但林霜似却在上一届拼杀进入前三,一战成名。
邱景自认绝不比师妹差去哪里,两年来苦心修炼,终于达到金丹大圆满。
他早可以突破了,但年少天才的名号落在头上,却未经一场真刀真枪的实战证明,他心中不平,不快,他不甘心。
他绝不要输掉这场魁首之战。
他绝不会输。
林霜似仰首凝视空中那道身影。
这一战畅快淋漓,半年来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日子在争斗中一去不复返,全身经脉血液都在叫嚣着痛快,燃起林霜似冷心冷情一生中久违的好胜之心。
战!战!战!
霁秋剑感受的林霜似的意志,兴奋地战栗起来。
林霜似握紧剑柄,在陡然加快的呼吸间吐出一口浊气。
她绝不会输。
巨大的阵法在两人脚下出现、运转。
愈来愈烈的罡风吹得众人睁不开眼。
长涧站起身,抬手轻往身前一点,他们蓬船范围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一般,风声消止。
剑阵疾速转动,吸纳天地灵气尽数汇于一剑中。
蓄力几乎同时完成。
林霜似疾射而出,如白星般直直撞向邱景。
这一剑撼天震地,两剑相交的一刹天地为之失色。
强烈的余威穿透擂台边缘的结界,暴戾冲破一切阻碍,以摧枯拉朽之势绵延整座江阳城。
声浪响彻云霄,山崩地坼。
蓬船被尽数扫飞,全部撞在一处,有的翻了船,有的只是略有歪斜。
浮空台上被镜月浮空稳稳护住,除却地动山摇晃得众人想吐之外,并无太多狼狈。
硝烟正中,擂台已半数损毁。
血从嘴角缓缓下淌,落在地上,溅开在碎剑旁。
镂空山水纹上染着的新血,沿着雪白锃亮的剑身一路流下,直至滴在邱景愕然的脸上。
林霜似居高临下俯视瘫坐在地上的人。
雨终于落下来了。
半晌,邱景捂着胸口哑声喊:“师妹。”
脸上的血被雨水冲淡,林霜似抹了一把嘴角,凄凉一呻。
她冷冷道:“我担不起你一声师妹。”
轰隆一声雷响,闪电划过天际,映亮邱景惨白的脸色。
“你掩盖我失踪真相,污蔑我背叛宗门时。”林霜似提高声音厉声质问,“邱景!那时候你可记得我是你师妹?!”
邱景断剑,胜负已然分明。
所有人都在雨中,都听见了林霜似那一声质问。
就在众人都以为林涧就是林霜似,林霜似不仅没死还来参加试剑论武还拿了第一,这个消息已经足够重磅时,当事人一句话再次将重头戏转移。
初尘剑宗霎时炸开了锅。
“林师姐在说什么?!”
“分明是林师姐……她怎么还反咬大师兄一口?”
“到底怎么回事啊?!”
天试堂上台去查看情况,林霜似喘气不匀,不再看邱景一眼,收剑回身去闭目调息。
湿透的发挡住了邱景的视线,他攥紧拳踉踉跄跄地站起身,颓唐得像只丧家之犬。
林霜似的身份揭开。
天试堂并没有不允许改换姓名身份参加试剑论武的规矩,林霜似的魁首之位无可动摇。裁定只是询问林霜似宣布她胜利时,该用她散修的身份还是初尘宗弟子的身份。
林霜似说:“叫我林涧吧,这次论武不光是为了我自己而参加的。”
于是裁定高声宣布:“散修林涧胜!本次试剑论武魁首已出!”
台下无人欢呼。
众人皆被一系列的消息冲昏了头,相较而言,林霜似拿了第一这件事竟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却在芙蓉池中,缓慢而有节奏地响起鼓掌声。
是长涧拍手。
观者云集,唯他一人在意她的胜利。
这是少年人此生独一次的峥嵘旧忆。
穿云几人面面相觑。
长涧凶道:“愣着干什么,不知道赢了该怎么庆祝吗?”
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