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适合为官,如今这个四品的郎中,恐怕还有宫里头娘娘的脸面,琏二哥哥与环儿,都不是读书的料,难不成二哥哥还指望着兰儿吗?他那样小,就算将来兰儿能考功名,可这中间还得好些年,府里怎么办呢?”
宝玉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探春见状继续加一剂猛药:“而且,妹妹一直有一句话,想问问二哥哥,不知道二哥哥可愿意如实回答?”
“三妹妹要问什么,只管问就是了。”宝玉表示自己当然知无不言。
“二哥哥,你既然不愿意娶宝姐姐,怎么又不敢向老爷太太表示,你不娶宝姐姐呢?”探春看着宝玉一字一句。
宝玉一听,顿时心上一紧,连嘴巴里都泛出苦味来:“三妹妹可是与我玩笑?这门亲事,不只是老爷太太,还有宫里头大姐姐的意思,我如何能说?”
“如何就不能说了?娘娘只是带了个话儿出来,而且娘娘最是疼你。除了娘娘,还有老太太,怎么二哥哥就一个字都不敢说?”探春反问他,“二哥哥当初不说,现在宝姐姐入了我们家的门,二哥哥又这样对宝姐姐,难道二哥哥真就一点儿也不愧疚吗?”
宝玉低了头,一会儿却又抬起头:“她想要这个。虽然我傻,可我也知道,当初的金玉良缘,她们早就算计好了。”自打宝钗嫁过来,宝玉便好生回想过去的种种事情。
“即便如此,那二哥哥,你可对得起林姐姐?”探春搬出黛玉来。
见提到林姐姐,宝玉神情都变了。
“那时候林姐姐知道二哥哥订亲的事儿,狠狠大病一场。幸好上天保佑,若是林姐姐真出了事儿,二哥哥你又该当如何?”探春摇头叹息,“二哥哥,有些话,原本不是做妹妹的该说的,可到了今时今日,我也顾不得了。”
“二哥哥可还记得金钏儿?”探春决定将心底的话,一股脑儿的全说出来,若是宝玉能听进去,那就是家族的造化了,若是不行,自己也尽力了。
“金钏儿当初的事儿,二哥哥心底最是明白,二哥哥可觉得自己错了?”探春看着宝玉,“除却金钏儿,还有晴雯。我曾听说,晴雯病中尚且给二哥哥补那褂子,可后来却被太太撵出去了,二哥哥可难受?”
“我自然是难受的,可晴雯的事儿,若是袭人不去太太那里告密,又何至于此?”宝玉想到这个,怒气冲冲。
探春并不知道袭人告密一事,略一愣。只是她今天找宝玉来,目的不是说这些小事,很快就回过神来,说:“那袭人犯错了,怎么二哥哥不处置呢?”探春反问一句。
“可,太太肯定是不答应的。”宝玉迟疑。
“二哥哥,你瞧瞧,袭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因素。最终的事情,其实还是在二哥哥你。”探春长长叹息,“不只是晴雯,你房中那些小丫头,又何尝不是如此。而且,二哥哥寻常对姐姐妹妹们都极好,可是二姐姐嫁了一个那样的人,二哥哥,你又能为二姐姐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二姐姐在孙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可你有没有想过去为二姐姐出头呢?”
宝玉更是愣住。
“姑娘家的出嫁,最怕没有娘家人,可二姐姐明明有哥哥有弟弟,却简直等于没有。”探春只觉得心寒,“琏二哥哥不像个当哥哥的,可是二哥哥,你就尽了当弟弟的责任了吗?二姐姐在孙家挨打,府里两个太太不过问,两个老爷不知道,我们不敢告诉老太太,最后,还是林姐姐帮了二姐姐一把。”
“可是......”
“二哥哥,我知道你不贪图功名富贵,可你想一想,你的家人,你的姐妹,你拿什么护着他们?”探春连续发问,“二哥哥,我再问你,你难不成就打算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吗?就算宝姐姐当初有所图谋,可到底还是二哥哥你点头答应的这门亲事,对不对?无论是金钏儿还是晴雯,无论是宝姐姐还是林姐姐,但凡二哥哥你能勇敢,有担当一些,事情难道真的就只能是这样的结局吗?”
探春的每一句话,都直击宝玉灵魂。因为从来没有人,同宝玉说过这些,也从来没有人,如此咄咄逼人。
“此次就连史家表兄都来了前线,我听云姐姐说,也是为了家族前程。”探春想起史家的那位表兄,论年纪,与宝玉还是同年生人呢。可惜,贾府男子,竟无一人有此志气。
“如今妹妹这一去,只怕今生无缘再见家中长辈和姐妹们了。我一个女子,能为家里做的也就这些了。”探春见宝玉低着头,真心希望宝玉能有所悔悟,“我说句难听点的,秋日林姐姐也要嫁人的,林姐姐父母双亡,我们府上,就是林姐姐的娘家。如今陶家也好,郑家也好,看着是可靠的,可是世事如棋,谁能保他日呢?万一将来林姐姐有难处,难不成二哥哥也要看着林姐姐被欺负吗?”
宝玉彻底呆住了,一想着黛玉嫁人,他就心如刀绞。
但宝玉明白,探春说的是实话。
自打与探春的最后交谈,宝玉一直浑浑噩噩。从东南海滩码头坐上岛国差遣来迎接他们的船只,咸湿的海风与灼人的烈日,让宝玉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这样艰苦的条件,却是探春即将开始的日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