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元年,永穆一月孝期守满登基后,头一件大事便是当年的春闱,朝中忙碌,苏宛轩和夏槿言虽然日日都能见面,但忙得连停下来说话的时间都很少。
诸女为这新君元年,也是大夏开国以来,第一次女子科举准备良久。
因宣召匆忙,女冠们没有经过乡试会试,便取每月小道举科前三名参加殿试,算下来也有三十余人,这三十余人几乎全部中选,又因她们参与过祭祀、册立礼、新帝登基等诸多仪仗,自然会进入礼部、司天台和崇玄馆等机构。
因是新帝元年第一次科举,朝廷格外重视,礼部严正以待,坚持到殿选顺利结束,才松下一口气。
又是一年上巳节,新科及第游曲江。
顾及先帝丧期,这次的曲江宴官家不设酒水,仪式也较为简单,孟尚书松了一口气——毕竟他的上任就是在曲江宴上喝了毒酒身亡,总归有些心理阴影。
紫云楼上,宴乐依旧,今年的新科状元出人意料,并不是来自于几大世家,而是一位寒门新贵,料想陛下肯定要扶持新贵族,便有人打定了主意要先下手为强,瞅准了机会,趁陛下赐菜,去御前谢恩时,对永穆说想要为女儿求赐婚。
陛下听完还未有什么表示,一旁的云安郡主便一脸“你看陛下刚刚成年,还未成亲,适合跟她说这些吗”的表情,皱眉看着他......
“咳,胡卿,虽然说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毕竟要成亲的是两位年轻人,令嫒和陈状元还不认识呢,朕不便做这个主......”
胡姓官员一时脑热,这下冷静下来,连连告罪,想要退下......
永穆拍拍苏宛轩的手,接着朗声道:“不仅如此,朕不会随意赐婚,定要两情相悦者,才可前来求旨。”
见胡府监好像在陛下跟前吃了个瘪,离得稍远的官员和家人开始议论起来。
“胡府监的大女儿素有才名,去岁及笄,与状元郎倒也相配......”
“但看样子陛下并不支持......”
“啧,嫁状元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自己考一个状元!”
不知是哪位官员家的小娘子,不过五六岁光景,声音尖细,诸人听见她的话,心内俱是一凛。
接着便见胡府监一脸尴尬回到座位,把那孩子拉到身后......
苏宛轩失笑,永穆亦笑着看向胡小娘子,甚满意,把她召到御前,问:“说得不错,你自己想的吗?还是你阿姊教你的?”
胡小娘子人小胆大,骄傲应道:“回陛下,我阿姊说的......”
胡府监脸上红白相间,尴尬至极。
永穆笑道:“好,你回去告诉你阿姊,明年就让她考状元。”
全场皆静,君无戏言,永穆这一句话,就是在向百官宣告,今年全国各州郡各乡县的女子都有参加乡试会试的资格了。
宴程过半,孟尚书回禀永穆,先行下楼去往杏园。
见他起身,其余官员也赶紧跟上来请辞,永穆索性让宫人传旨下去,让众人自行安排。
苏宛轩见她看似端庄,实则眼神里透露着嫉妒的模样,不由得悄声道:“今日人多眼杂,你且忍忍。”
永穆看看她,再看看夏槿言和洛钦吕英,摆摆手叹息道:“知道了,你们要下去玩就去吧,不用管我......”
萧弈如坐在永穆左方下首,笑道:“我懒得凑这个热闹,我要带兴乐坐船去池心岛上玩,永儿你来吗?”
苏宛轩也懒得凑这个热闹,干脆应道:“不如我们也去。”
宫人早就准备好了游船,撑杆一动,船只平滑地向湖心游去。
上到池心岛,岛上规划了长长的赏景步道。
永穆和萧弈如身边自然簇拥着一大群人,苏宛轩留下玖樱给洛钦带着,随后悄悄拉着夏槿言离了队。
远远能见曲江池畔依旧人流如织,花团锦簇间,衣香鬓影,一派靓丽春光。
两人牵着手往僻静处走去,夏槿言的拇指无意识地抚着她手背,回想起当年和她第一次来曲江,那时她眺望着远景,这一处是否有入了她的眼呢?
“在想什么?”
夏槿言低头看她,眼中饱含感慨深情,轻声道:“在想我们第一次来曲江的时候。”
苏宛轩笑眼一弯,道:“你那时说的,如今看,的确做到了,不是油嘴滑舌。”
被她这样调侃,夏槿言回想起自己当时的话,才觉不好意思起来,闷声:“我...都是真心话,以后也一样。”
“好。”苏宛轩笑意盈盈,点着他胸口道:“我也是真心话,现在亲我。”
夏槿言有些紧张地看看四周,甚至望了一眼对面江畔。
苏宛轩暗笑,抬手勾着他脖子就要往上凑。
他长臂一展,搂住她腰身一转,终于在她凑上来之前,将两人的身影藏在高大的树干之后。
他后背抵着树干,斜斜靠着,苏宛轩几乎趴在他怀中,笑道:“这么紧张做什么......”
四周突然就静下来,连微风都歇止,顶上的树叶像一同屏住了呼吸。
苏宛轩抬手勾了勾他发烫的耳骨,正想说“一次不够再来一次”时,从身后的林中隐约传出来一两声细小的哭噎。
夏槿言护住她肩背,两人站直,他凝神听了一会,道:“是那个方位,像小孩子的哭声......”
“可这里怎么会有小孩子呢?不会是野猫吧?”
两人还是决定进林中看看,走了一会,那哭声愈加清晰,待走至一片白山茶树下,果然有一绸缎包裹,传出断续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