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小的闹剧下午便传遍王都,成为春闱花朝期间又一则王都八卦。
下午永穆试了衣服,怕被尚衣局的大女官说,交由苏宛轩保管,让她曲江宴时给她带去。
她刚进东宫,便被苏琸逮了去,道是圣上寻她未果,推测她必定是借口来东宫后偷跑出去,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永穆嘻嘻笑道:“阿兄尽拿阿耶来唬我!”
“真没唬你。”苏琸上下打量她,道:“永儿这一身不错,像少年郎君。”
“我才不做郎君,我是大娘子!”
她与苏琸无话不谈,不一会便把今日见闻都说完了,见苏琸听完并不表态,问道:“阿兄怎么说?要不要向阿耶提一提?”
“永儿按自己的想法便好。”
永穆点头,正好宫人在外请见,传旨让永穆去伴驾用晚膳。
那边苏宛轩将永穆送至东宫门口后,与夏槿言一起,两人骑着马默默地往回走。
原来洛钦见夏槿言从酒楼离开后,不久再次出现在东市的新店门口,非常识趣地对苏宛轩道:“刚才吕英走之前要我有空去找他,殿下我先行一步了。”
就连竹杏都借口要跟着秦颖儿去看看柳晓映学习管店学得如何,向苏宛轩告假。
两人并行在主街上,苏宛轩正在琢磨该如何打破这粘滞的气氛,夏槿言突然道:“云安,你想去曲江池走一走吗?”
估计他也在想着永穆在酒楼说的话,苏宛轩心头没来由地加急跳了跳,想起了在田庄别院的那一晚,夏槿言躲开她的吻,她开始渐渐有些明了,这个人,是不愿将就的。
眼见已经来到崇义坊,回府与去曲江池并不是一个方向,夏槿言等不到她的回答,便默默地打算调转方向,把苏宛轩送回府。
“等等......”
想来想去,那位李姓郎君的事还是给他一个交代吧。
夏槿言听她挽留,牵过缰绳来,两匹马再次并行到一处,苏宛轩仰头看他,被渐渐西沉的日头晃了晃,一双剪瞳含水,看得夏槿言心头发颤。
两人继续南行,既启了话头,苏宛轩看了看他的神色,索性接着道:“那位李郎君......是之前头次去田庄的时候遇上的,就在陈氏的摊子上。”
“嗯。”夏槿言轻应:“我知道。”
苏宛轩疑惑,他解释道:“进城时他正谈起刁民讹诈之事,多亏他,我那日才能赶到。后来我本想上门致谢,但怕会试之前打扰,所以还未去。”
原来还有这层缘由......苏宛轩想到自己对这李郎君的态度,有些尴尬笑道:“如此,那还真是得上门致谢,是我们怠慢了。”
至于那孟举人的浑话,苏宛轩解释的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只听夏槿言接着道:“估计我如今登门致谢,恐怕会被李郎君婉拒敷衍出来。”
他语气里竟有一丝丝委屈,苏宛轩讶然,抬眼见他依旧柔柔地盯着她看,她再开口却有些结巴:“权......权宜之计,难免疏漏。”
被她整出好大一个私生女,夏槿言不仅在军中老被调侃,尤其是吕英,不知道笑话了多少天,现在他走在街上,都觉得老百姓看他的眼神中带着鄙夷不屑。
气氛缓和了不少,苏宛轩笑道:“委屈将军了。”
夏槿言却认真地看她,郑重道:“你知我知,足矣。”
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轻应一声,驱着马走快一些。
不多时,两人到达曲江池畔。远远见杏园花海,被夕阳一照,有如云蒸霞蔚。
见苏宛轩一直不作声,夏槿言有一瞬犹豫,似是鼓足了一路的勇气,终于问道:“云安,你可曾想过与我和离?”
苏宛轩怔住了,她敛下眼眸,心中翻江倒海。
——是了,她竟然,从重生起,从未想过要同夏槿言和离。
她的死亡极有可能是受他牵连,远离他,她就能顺利活命,甚至趁机入道,不理凡尘俗事,过得一定比上辈子潇洒。
但是,逃避的后果,她尝过,而且她不甘心。
苏宛轩沉默,夏槿言也不好过,人心的确是贪婪的,她拥有比他更多的可能性,这让他害怕。
“槿言。”
这是苏宛轩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夏槿言的心揪起,又似有一阵春风拂过。
她轻声应道:“从未。”
无需她再解释什么,夏槿言沉声:“如此,末将愿追随郡主殿下,永不离弃。”
苏宛轩默然,心道:哪怕我将来要弑父弑君,会你陷入忤逆不孝不忠不义的境地,你也不会食言吗?
见她神色不豫,夏槿言怕她误解,他想起那个被他避过的吻,柔声道:“那晚,你不曾误会。”
苏宛轩下意识想逃开这个话题,并不想听他剖白自己,截住话头:“我知晓了......”
然而夏槿言比她想象中更为体贴,不再多言,两人恢复沉默。
沿着江畔行了片刻后,苏宛轩在树下站定,望着远处一片春景,她低声道:“槿言,我需要时间。”
夏槿言走近一步,语气中压抑不住的欢欣:“多久我都等得。”
说罢他又加了一句:“但你无需勉强。”
苏宛轩稍稍放心,这些时日,夏槿言对她有礼有节,十分注意分寸,其实并不会让她觉得难堪,只是她自己心中藏了太多顾虑,又生性疏离,尤其之前,明知她二人成亲,并不是夏槿言所能掌控的,她还是忍不住将对南林郡王和会昌帝的恨意转在他身上。
况且现在她想要做的事,是大逆不道,是冒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