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云安有一事相求,不知沈廷尉可否帮忙后,再接下我的酒。”
“请问郡主有何事需要下官帮忙?”沈廷尉因陆尚书一案,对苏宛轩的运气和心思都深感惊异,他相信他的直觉,这一船集结在她周身的人,看上去不一般,就连方才与他们的相遇,都像是刻意安排。
苏宛轩轻笑:“我们的船正要南下,我见贾太傅和沈廷尉是要回春明门,我刚才想起来,我还未给我父亲南林郡王送上一点酒。能否请沈廷尉帮我带去胜业坊,请您的随从送去郡王府即可。云安感激不尽。”
沈廷尉眸光闪了闪,盯着苏宛轩和夏槿言两瞬,再看看公主和太傅,片刻缓道:“下官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云安郡主吩咐,下官自当尽力。”
“多谢沈廷尉。”
苏宛轩命人将酒坛封好,再将酒瓶放进木盒,留下三盒给永穆道:“喏,这是给你的,带进宫吧。”
其余的则搬上了沈廷尉的船。
“郡主,整坛送去吗?”沈廷尉问道。
“其实按理说,父亲别的酒也不应该再喝了。”苏宛轩凝眉,叹了口气:“但是我苦劝不下,只能送些药酒,要不然他自己还不知道会去买多烈的酒......”
这酒大家都喝了,没有问题,甚至她还特意当着众人的面,封了三盒给公主带进宫,想必是献给圣上和太子。
沈廷尉想起之前查处的吕氏账本,其中就有南林郡王变卖财物的记录,他明白过来,苏宛轩是借他大理寺卿的身份,洗脱自己的嫌疑。
看来陆尚书一案,还未了结。
他思及此处,不禁有些着脑,是被她利用的生气,但细想又没什么可气的,毕竟她不是要做什么坏事,只是防备暗害。
“下官不负郡主所托。”难怪她身边聚着这些人,沈廷尉哈哈一笑,“贾太傅,您和我一同归去吗?”
“沈卿,自然!”贾太傅摸摸永穆的脑袋,笑道:“让她们年轻人赏春观景去吧!李汌,你也留下,不必跟我回去了。”
“是,老师。”
“沈廷尉,请稍等。”苏宛轩纠结了一瞬,她看了看夏槿言,他低头对她温柔一笑。
她快走两步,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沈廷尉,道:“麻烦将此信也交给郡王,多谢。”
沈廷尉深深地看她一眼,接了过来,拱手告退。
待那只北上的船驶离,画舫也继续行程,往曲江而去。
苏宛轩站在船头,凭栏远眺,在这澄明煦暖,烂漫春景中,却还是生出一股轻愁,突然她身上一暖,夏槿言的怀抱圈过来,她往后靠去,贴紧他的胸膛。
还好,他就在她身边。
*
“李郎君!”永穆看李汌似乎在发呆,敲了他肩膀一下,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公主殿下,看那边有一对水鸟......”李汌指了指东岸,“那儿,在那株柳树底下。”
他静了静,仍忍不住用余光追随着船头那一对壁人。
*
胜业坊郡王府。
南林郡王坐在床上,看着面前那刚送来的酒坛发呆。
他回想起前夜被人找上门来,对方说他所做的一切丑事,都已经被大理寺查出来了,就是他的好女儿云安郡主趁乱告发的。
然后那人让他按他们的意思去做,便可免了他欠的酒钱和赌债,并且以后还会每月给他送酒来。
他左手拿着药粉纸包,右手拿着随酒坛一起送来的信,纠结万分。
“真的不会有事?”
“放心吧,只会让您稍微有点不舒服,两三天保好!”那人嗤笑,刀尖紧了紧,讽道:“要不然,我现在就让您舒服舒服?”
他的腿脚又痛起来了,如此难熬,他斜靠在床柱,颤着嗓子唤道:“管家!”
“哎!”老管家赶紧进屋:“郡王爷,您要喝茶吗?”
“给我把酒斟满,拿最大的碗......”
“主人,真的不能再喝了......”
“斟上!”
老管家只能给他斟好,见他手里拿着郡主送来的信,劝道:“老奴给您读读郡主的信?”
“出去!”
老管家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南林郡王眨眨浑浊的双眼,低头看了看床前的火炉,虽然已经是暮春时节,他仍每日作冷。
他举起那信,想起前不久苏宛轩举刀威胁他的嘴脸,最终手还是一松,那信便被掷进火炉中,任凭火舌吞噬。
接着他端起酒碗,喝了两大口,打开药粉包,倒一点进酒碗,然后将剩余的全数倾进酒坛里,再把纸包也扔进炉中。
伸手搅了搅酒液,那细粉入水即散,已然毫无踪迹,他的手颤抖,端起碗,一咬牙,仰头喝了下去。
不知何时,晴了两日的王都天空再次覆上阴翳,不多会,寒风浸骨,雨帘朦胧,似轻纱般笼罩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