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两侧各有一个十来岁的丫头,据说是张娘子收的徒弟,各抱了一个有她们小半个人大的药箱。
张娘子的软轿一路抬到了如意居院门外,四个抬轿的婆子,自然守在院外,不过刘妈妈早有吩咐,即便只是抬轿子的婆子且进不得如意居的院门,也还是每人得了一把吃茶的大钱,四个婆子立时就喜的见牙不见眼的直冲专门送钱的粗使婆子一叠声道谢,而张娘子则带着两个小徒弟跟着守在院门相迎的春草一路脚步匆匆的进了正房寝屋。
张娘子轻车熟路的把了把脉象,又瞧了九娘的脸色与眼神,再仔仔细细瞧了她的舌苔颜色,最后目光扫过九娘明显被人打肿的右颊,这才心里有数的同钱氏道
“四太太不必忧心,想是这初夏的天儿,九姑娘贪凉,吹多了凉风,我这便开几贴药,每日早晚煎服,喝上三两日,便也就好全了。”
现下钱氏正满心的乱麻,瞧了眼床上一如之前,活似个木头人的九娘,又瞧了医术精湛的张娘子,想开口问一问九娘到底如何,又担心传出半点不好去,也便强压着心里头的慌乱,面色不动的同张娘子寒暄。
“九娘年岁小,懵懵懂懂的,只睡个午觉的功夫,这脸也不知被哪个虫咬了,偏生身子又弱,此番,便劳烦张娘子了。”
张娘子自是点头应是
“夏日嘛!蚊虫自比旁时多些,惯来爱咬似九姑娘这般嫩生生的娇娇姐儿,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仁善堂便有秘制的药膏,还有一些秘制的驱蚊虫药粉,待会儿迎喜姑娘跟我回仁善堂拿了药膏与药粉来,那药膏往脸上抹个三两次,天黑时,便也能消了肿,再将那驱蚊虫的药粉往院子里头洒一些,蚊虫便也可少上一多半,四太太也就无需忧心了。”
瞧张娘子答的一丝不漏,钱氏这才稍稍舒了口气,想了一想后,终归是不放心的又补了句
“张娘子也是晓得的,近日,我们老夫人的娘家来人了,原想着远道是客,九娘虽年岁小,可到底是主人家,待客之道嘛!该好生陪陪两位表姑娘才是,偏生这又受了凉,吃了药,三两日会好全的吧!”
张娘子一边吩咐身边跟着的两个十来岁的女弟子收拾药箱,一边冲钱氏肯定的点了点头
“四太太放心吧,最多三日,九姑娘便能好全,不过,以免九姑娘夜里再贪了凉,务必要不离人的仔细照料着,九姑娘年岁小,又生的娇嫩柔弱了些,病中难受在所难免,恐睡后梦多惊悸,这两日里,可得让丫鬟婆子轻省些,只留贴心的人照料着一应饮食起居,再多多宽慰,院里的其他人等,最好离得正房远些,别扰了九姑娘的清静,病自然能好的快些。”
听到这里,钱氏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想她在老三房当家做主了这么些年,张娘子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要是再听不出来,那可就白瞎了这些年当家主母的体面。
瞧张娘子是个明白人,钱氏心下一松,当下就吩咐钱婆子,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封,又让迎喜跟着去仁善堂拿药,并替自己好生送一送张娘子。
未时将过,如意居这里的事一了,钱氏吩咐了刘妈妈与春草好生照料着九娘,便拖着满身疲惫回了清正堂,今日万家来人,虽午间备了家宴,晚间好让风尘仆仆的万家母子四人早些歇着。
却不曾料到,偏生闹出那样一桩差点就捂不住的祸事来,这府里头的奴仆们好些都是沈家的世代家仆,又有好些弯弯绕绕的亲戚关系,惯来爱在背后嚼舌根,虽那一桩事怪不到九娘的头上,却自古道,人心不可测,到底九娘牵扯了些子,这几日势必要派人紧紧盯着风吹草动,但凡有半点往九娘身上泼脏水的,就得第一时间斩草除根了。
另外,万家母子几人,一应饭食汤水,以及庞杂细屑小事,都得命人准备妥帖,方才体现她这个当家主母的贤惠周到来,否则,就卢氏那个上不得台面的性子,又憋了一肚子的闷气,还不知怎的借个由头闹一闹自己才好呢!
还有,荣养堂的事,也得告知老爷一声才是,毕竟夫妻同心,才可防范于未然。
钱氏心里头一转十几个弯,而另一厢的仁善堂,刚刚开了几贴药又拿了药膏与药粉递给迎喜,并带着两个徒弟将迎喜送走后,张娘子慢慢悠悠的靠在仁善堂耳房的摇椅上,又由着两个弟子奉上了茶,呷了一口,这才舒坦的叹了声。
见四下无人,两个弟子中,其中一个穿着绣兰花细布的,眼中满是疑惑的向张娘子讨教。
“那沈家清字辈老三房的九姑娘的脸,明眼人瞧了,都晓得是被人打的,师傅拿的也是跌打损伤的药膏,却将膏药瓶子外的贴纸换成了蚊虫叮咬的字样,并且,明明师傅同四太太说的是着了凉,为何开的却是压惊的方子。”
被女弟子大着胆子一问,张娘子立时沉下脸来,并将青瓷茶杯往黄花梨的桌上重重一搁,唬的两位弟子一跳,好一会子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
“你俩也跟了我小一年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心里头要清楚,这大家大族的,哪里没有半点阴私,沈家那婢女找了来便说的是九姑娘着了凉,这听话听音,嘴上说什么不重要,开的方子能治好病就成。”
瞧着两个弟子,一个好似恍然大悟的连连点头,另一个却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张娘子又是一叠声的叹气
“你们的日子还长着,要学的,可不止望闻问切这几样,与内宅妇人打交道,少不了要学会察言观色,再瞧瞧四太太赏的封银是寻常惯例的两三倍之多,你俩好生想想究竟为何,想不出来也不打紧,但给我记住了,医术差点倒也无妨,首要的便是闭紧自个儿的嘴巴,便是自个儿的娘老子问起,也绝不能透露半个字去,否则,迟早是个死字。”
这话,自打拜了张娘子为师后,张娘子已然说了好几遍了,只不过,这回,张娘子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