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劲广入狱, 王爵被削,手中的兵权也尽数交到了承牧手里,只是承牧身在湘玉城, 暂由其他将领代为统领。 在喝完杜首辅的寿酒后, 裴衍等人于小寒日离开皇城,踏上了寻药之旅。 分别那日, 杜首辅交给裴衍一份密旨, 是圣恩, 也是圣上给予裴衍的权力,在龙颜老去、首辅年迈又遇朝野动荡时, 可行辅政之臣一职。 接到密旨,裴衍缄默良久,最终将密旨收入袖中, 与杜首辅对揖致礼, 携妻儿和隐卫离去。 而就在一行人离去不到一刻钟时, 有人来报, 说是裴劲广醒了。 望着雪地上的几排马蹄和车辙,杜首辅没有派人追回裴衍。裴衍已治愈了心伤, 不该再被羁绊了。 大寒那日,裴劲广被推上断头台,在日晷来到午时刻时, 刑部尚书扔出了签令牌。 刽子手举起刀时, 裴劲广望着看热闹的人群, 竟没有瞧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他闭上眼, 充满悔恨。 可,为时已晚。 ** 除夕的前夕,滴水成冰的郊野峦壑中, 裴衍为秦妧戴上兜帽,示意她先下山。 “风雪太大,你去陪陪雪霖。” 一旁脸色紫青的魏野也劝道:“天冷路滑,夫人还是先下山吧。” 听附近的老山民说,曾在这座山峦上见过他们想要寻找的药草,花骨洁白,宛若昙花,只有在雪虐风饕中才会盛放,也只有在盛放时才能得以辨认,平日与野草区别不大,故而必须在风雪天时上山方能采摘到。 离所愿就差一步,秦妧不想错过陪裴衍弥补遗憾的机会。 拢了拢厚厚的毛斗篷,她拉住裴衍的衣袖,“我还能坚持,一起上山。” 怕她冻疼手指,裴衍抽回袖口,将自己手中的暖炉也递给了她,“好,一起。” 捧着两个袖珍暖炉,秦妧亦步亦趋地跟在众人身后,在迎风前行了半个时辰、双脚快要没有知觉时,终于通过盘山路,来到了山顶之上。 傲然雪山之巅的植被不畏严寒,与梅花一样傲雪凌霜。观赏之下,秦妧慨喟于自然的鬼斧神工。 但他们要寻的药草,还未见其貌。 天色渐黯时,不宜逗留山顶,裴衍打算带着同伴们沿原路返回,等秦妧从面前经过时,他伸手拦下,主动蹲到了秦妧面前,“上来,为夫背你。” “我还能走。”秦妧捧着火炉跟在了队伍后面,不想让自己成为累赘,更不想让裴衍付出额外的体力。 可没等她走出两步,腰肢一紧,整个人倾斜而起,被裴衍扔到了背后。 闷吓一声后,她双膝一夹,夹在了男子的腰上,嘴上却嘟嘟囔囔道:“都说了,我能行。” 裴衍勾住她的腿弯,稳步走在覆雪的山路上,“嗯,吾妻能行,是为夫冷,想让你帮忙挡挡背后的风。” “唔,行吧。”秦妧软绵绵地趴在他肩头,还将两个暖炉贴在了他的双耳上,目光平静地望着渐渐沉醉的晚霞。 回到山脚下,众人住进了附近的山民家中,夜里围坐在炉火旁,与附近的老人打听着其余几座山峰的情况,准备明日再行登山。 夜深人静时,秦妧换了一身夹棉的寝裙带来裴衍身侧,几处桃花面脂涂抹在了他的脸上,“风吹日晒,还是多注意些保养。” 似乎,裴衍从未在意过这些,不禁问道:“变糙一些,夫人还会喜欢吗?” 秦妧认真为他涂抹完面庞和脖颈后,捏搓着他薄薄的耳垂笑道:“糙一点儿也无妨,夫君什么样子,妾身都喜欢。” 裴衍拉她坐在腿上,扯过山民借给他们的羊绒毡毯围在两人身上。 半晌,秦妧轻声道:“最近可有听闻皇城的事?” 她问得委婉,可裴衍听懂了,沉默着点了点头。 这一晚,夫妻二人没再多言,就那么借着火炉的余热相互依偎。 火光映在两人的侧脸上,为他们添了妖冶与瑰丽。 另一边,在湘玉城代任总兵数月后,承牧终于与新到任的总兵完成了交接,快马加鞭奔向皇城,却在中途遭遇风雪,不得已去了一趟乐熹伯府借住。 在受到乐熹伯府夫妇热情的款待后,承牧住进了伯府客院,与杨氏母子隔了一条甬道、两扇月亮门。 得知承牧来府,裴悦芙从一开始的激动再到沉闷,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长。 如今,她是罪臣之女,即便已被天子赦免,也再做不回光风霁月的嫡小姐,而承牧已跻身重臣之列,前程似锦,两人的身份相差悬殊,纵使她没有不该有的想法,但还是免不了失落,究其缘由,不得而知。 一种自被救之日滋长而出的淡淡仰慕,令她惶恐而茫然,连去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杨氏回到客房时,怪嗔道:“承将军对咱们有恩,于情于理,你也该过去问声好才是。咱们现在的境遇,也没什么架子可端着了。” “诶呀,娘!”裴悦芙跺跺脚,又气又羞地背过身,闷坐在梳妆台前。 她哪里是在端架子,分明是涩然难于面对承牧呀! 这时,门口传来叩门声,母女二人扭头去看,见徐夫人端着酢浆走来。 若秦妧在侧,一定会忆起徐夫人的酢浆。 见母女二人有些怔愣,徐夫人笑着解释道:“承将军奔波数日,很可能肝火旺盛,我特意叫人备了酢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