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总比别处入冬的晚一些,十一月,饶是北方已经下了好几场雪,江南仍是如春。
徐徐清风正温和,绿荫依旧,溪水奔流。
庄稼人此时刚割完一茬水稻,一年难得有个躲清闲的时候,大多在家中享受片刻闲适,或是串门唠嗑。
民冬县鲁宁村一处盖了四间瓦房的大院中,却从早到晚的不能安宁。
这方,二儿媳妇沈氏在院里织布,斜织机的脚踏子踩的嘎吱响,随着响声絮絮叨叨的话脱口而出:“这一家人若没我织布养活,全得饿死了去,来的时候说什么家大业大,光是瓦房就盖了四间。全是中看不中用的,只凭祖上能耐罢了,到这一辈全是绣花枕头。”
这家大儿子程如琢从西屋里钻出来,手里捏着一个精致小茶壶,嘴里还含着茶,将茶水吞进去后,冲沈氏道:“你这妇人碎碎叨叨什么呢?就你干点活事多,也就是我二弟人善,放我这,得好好修理你!”
“切。”沈氏白了程如琢一眼,继续将脚踏子踩的连连作响。
程如琢作势要拿茶壶扔沈氏,手抬起又想起这茶壶是花了银子买的,他心里舍不得,便也作罢。
准备回去时又见东屋里钻出一身儒衫,大约十几岁的男子,他手上还拿着一本书卷,便是这家的三儿子程如玉。
程如玉是这家兄弟中长得最好的,容貌清秀,白净得像个大闺女,他微微蹙眉,温声道:“大哥,我复习功课,你嗓门就不能小点吗?”
“哎!我嗓门就这样!你一大早之乎者也,咱家都没人说你,你倒怪起我来了。”程如琢嘬了一口茶壶嘴里的茶,又说:“不行就别考了,一个秀才,考了三年都没考上。你就不是读书的料。”
老三最烦听到这茬,一说起来就没好气,但又实在没法反驳,叹口气便扭头回去了。
院儿里总算消停一会儿,但没一会儿,老大屋里传出大媳妇林氏的痛呼声和哭声,“你跟我置什么气!我嫁给你这些年哪点对不起你了!”
老三媳妇王氏掀开帘子冒出来看热闹,被老三叫了回去。
一家人就这么闹闹腾腾,不是这屋里有事,就是那屋里折腾。直到天半黑不黑的时候,老二程如溪才问了一句:“哎?娘咋还不回来。”
听到有人提及这个家里唯一的大家长,几个儿媳妇不约而同在各自待的地方打了个冷颤。
说起这个婆母,几个儿媳妇又是惊惧又是无奈。婆母程氏是这个家里最权威的存在,也是十里八乡知名的恶妇,论文能出口成脏,将街坊邻居骂得服服帖帖。论武,能单挑村里好干农活的大男人,将人欺负得苦不堪言。
总之,程氏多出去一会儿,大伙就能松口气,她若一回来,整个家便冷得如在冰窖,空气中都是压抑的氛围。
织布的老二媳妇终于停了停手里的活,回了等消息的老二一句,“娘一大早就去赶集了,听说要买两只小猪仔,这会儿应该是东西没置办齐全吧。”
“噢……我先去做饭,一会儿娘回来就能吃了。”
“你做吧,反正这家里就你最闲。”
“……”
此刻,二儿媳妇口中要去买猪仔的盛良妍拐着个没放东西的筐子坐在河边,心里直犯嘀咕:我咋就穿这了?我咋是个这样的人,这人设我不想要啊!
盛良妍是在今早穿越过来的,原身出门时绊脚摔丢了魂,恰好被她这个现代病死的人占了身子,而她也完美继承了这个与她同名同姓的女人的记忆。
记忆中,盛良妍丈夫死的早,幸好程家算是当地的有钱户,给她留下了不少财产,她一个人拉扯大了四个孩子。为了在村子里立足,她性格渐渐变得强横,不光把几个儿子管的服服帖帖的,还欺负得儿媳妇苦不堪言。
她性格粗鲁,与人不善,不仅仗着自己是长辈欺压家里人,还常与街坊四邻互骂甚至动手。久而久之,恶妇的名声远播。
而现在的盛良妍的灵魂是个温柔,和善的大学生,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思想与精神独立,自然不接受原身的所作所为。
她已经在河边坐了整整一天,水漂打了很多个,望着将近要黑的天,她想既然现在已经无法回去,她就得把在古代的日子过好,过得蒸蒸日上,不能再这么混账下去了。
盛良妍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拎起自己带出来的筐子往回走去。
到家门口时,她提了口气,琢磨着得表现合适一些,莫让人看出端倪。却还未进门,便听着一阵粗鲁的咒骂声。
“你这婆娘往哪里走!还学会顶嘴了,看我不打死你!”
紧接着便是女人求饶哭嚎的声音:“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去做饭,别打了!饶命啊!”
盛良妍听着这阵哭声,心中一阵发酸。印象里原身的大儿子惯会打媳妇,总是一点事情不合心意便对媳妇动手,家里每天里传出打骂声叫邻居都退避三舍。
原身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儿媳妇一挨打,她就在旁边骂大儿媳妇是不下蛋的母鸡,打死一了百了,让大儿媳妇招致更暴力的对待。
盛良妍哪能看得了这场面,她顾不上别的,快步进门直冲着东屋里去,在其他人疑惑的目光中一把掀开东屋的帘子。
屋子里程如琢正提着林氏的后脖领子对林氏动手,林氏一张脸都被打红,泪水鼻涕糊在脸上,瞧着可怜得紧。
盛良妍跑过去拉架,把程如琢一把推开,护在林氏身前,食指指向程如琢:“你一个大男人,整天打女人,你怎么这么窝囊啊。再动手,就由我做主,你们和离!”
程如琢被推到墙角,刚反应过来,冷不丁听见盛良妍的话,惊得瞪大眼睛:“娘!我没听错吧。你是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