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鲁宁村的四间大瓦房旁的不远处,有一处衰颓的院落。那里的院墙长着密密的青苔,只有墙外的大柳树随风摇曳好像别有风姿。
盛良妍走到近处,却发现这里斑驳的朱红色院门竟然不落微尘。她向后退了两步,又仔细确认过,才叩了叩门。
半晌,才有人来开门。
朱门打开,盛良妍抬头一看,眼前人的样子竟然让她一时愣了神。
那少年白衣儒雅,脸上十分愧疚的神情,正恭敬的拱手行礼。他脊背瘦削,身姿高挑,举手投足有礼有节,和盛良妍这两日所见的乡野百姓全然不同。
少年行过礼,抬起头来说道:“抱歉,刚刚有一言不能开悟,没留神耽搁了。”
盛良妍咽了一下口水,讷讷的点了点头,因为这少年……眉如墨画,齿若编贝,他的眼睛还缀着点点寒光,犹如晚星。
“程大嫂?”少年怯怯的问了一句。
盛良妍这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带着点不悦说:“我自有姓氏,不必提亡夫名讳,陈先生叫我一声盛阿姐就行。”
盛良妍说完多少有些心虚,毕竟这个陈先生虽然已经三十岁了,可长得却少年感十足,而且自己现在还比人家大了快十岁。
“嗯……阿姐。您家里坐。”陈嗣安边说,边彬彬有礼的将盛良妍请了进来。
还好陈嗣安说这话时,并没表现出什么不屑。盛良妍也免了尴尬,她跟着陈嗣安进了那不大不小的院子。
这里面的环境也和盛良妍想的不同,因为村里人都传,村西有一位书呆子陈先生,不考功名,不娶亲,还不下田,和村里的乡亲们也不来往,但念起书来是有真本事的。
虽然盛良妍知道,到底有没有本事,乡亲们能知道多少?
无非就是想让她去问,乡亲们都等着一村之中的两个奇葩相遇,保不准会惹出什么乐子,好给他们无聊的生活增上点趣味。
可是盛良妍并不在乎他到底有没有本事。因为她还另有打算。
只是这小院精巧雅致,院内还有好闻的香,在斑驳错落的竹影下袅袅燃着,实在风雅啊。
再看看搁在案上的书……《孙子兵法》?
一个书生不看四书五经看上兵法了?
“盛阿姐?”陈嗣安看出盛良妍正看着他的书案。
“你在看这本书?”盛良妍指了指那本《孙子兵法》。
陈嗣安连忙收起了书,说道:“随便翻阅,也不是很理解,见笑了。”
盛良妍看他遮掩的样子,才想起来此时正该是独尊儒术的时候,兵家和儒家观点截然不同,?陈嗣安如果真的悟了兵家好,怕人知道也是正常的。
盛良妍也就不再提起,直接说明了来意:“陈先生,我是有事求你。”
“盛阿姐,你说。”陈嗣安边说边请盛良妍往桌边坐下。
“我家的三儿子,是个不成器的,三年参加了两次院试,也没考中。人算勤快,就是缺个好先生,你看咱们两家也近,你独身一个,有不愿意起火的,就到隔壁吃一口,怎么样?”盛良妍就差没明说,我供你饭,你帮我教娃。
但她此时心里也没底,因为乡亲们传言是这陈嗣安是个穷的米缸见底的人,可今日一来,这小院也看不出潦倒啊。
“好,盛阿姐不嫌弃,我可以试试,但我也没考得什么功名,所以可能也帮不上什么。”陈嗣安说完还露出一个沉静又谦和的笑。
这一笑——“不嫌弃不嫌弃,那就这么定了。”——笑的盛良妍慌忙起身就离开了,边走边回复了这么一句。
她回家以后,把自己关在屋里很久。连沈氏和王氏在窗檐旁边的嘀咕也没听到。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四十岁的女人衰老的痕迹还是很明显的。
两条杂乱的眉毛像两把扫帚一样随意搁着,脸上是常年不保养的风吹日晒的痕迹,稍一低头就是一圈明显的双下巴,牢牢的兜在了她扁平的五官底下。
微微一动眉眼,眉心就有一条竖纹,这是原主常年蛮横刻薄的痕迹。
再一低头,腰上的赘肉就从四面八方溢出来,配上她那花秋裤和黑布鞋……
她叹了口气……
她还是个孩子!二十二岁的苗条女大学生!
刚穿越过来也没想着这回事,可今天看了陈嗣安,她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了。
后来,一个时辰过去了,盛良妍还是专心致志的,甚至没看见门口的王氏。
“娘,你在?”王氏从门帘子里露出的脸上惊奇不已。
盛良妍继续拉伸小腿,抬头瞥了一眼答到:“帕梅拉,说了你也不懂。”
“啥啦?”王氏说完才想起不该用这么不屑的语调,又沉声说道:“那个……娘,你搞的这些,我们这些小辈也不太清楚,但是你答应给如玉找的先生……”
盛良妍刚好做完拉伸,招了招手示意王氏进屋来说。
王氏今天一改往日泼辣个性,竟然像是随和了不少。
“你就是来问我先生的事?”盛良妍问。
王氏这才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不是,娘,要开饭了,我来叫你吃晚饭。”
盛良妍擦了擦额角的汗说道:“我不在家吃了,如烟的饭馆刚开,正是饭时,我去帮衬帮衬,先生明日就来,但是咱们得供先生的一日三餐。”
“娘,那供三餐的事,哥哥嫂嫂们不会有什么想法吧……”王氏面露难色。
“你放心吧,娘去说。”
王氏得了准话,转身也没多留就走了。
盛良妍看着王氏的背影感叹,当婆婆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