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的家在很偏僻的地方,盛良妍的马车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阳光的余晖越来越暗,只剩皓月当空随云流转。
马车停下,盛良妍下了车,松了松肩膀向这姑娘指的庭院走去。
这姑娘家果然不是一般人家,她的院子里竟然有一间专门的库房,甚至看起来比那日去看的作坊还要专业。只是门前杂草未除,栅栏也松动失修,看起来有些落败。
盛良妍刚要进院子,忽然听见有人打招呼:“夫人,这么巧。”
她回头一看,竟然是个熟人,她也问候道:“确实很巧啊,秦舒。”
秦舒是那天和老二媳妇去村子里碰见的女孩。
走在前面的姑娘十分防备地回过头问道:“这位是……”
“是我一位故友。”盛良妍说完又对秦舒说:“你来得刚好,正巧我要收一批绢布,你也来看看。”
“夫人——”姑娘一下转过身来,刚要说些什么,就听秦舒说道:“哎,我一个乡野村妇,只会织些棉布,丝绢我也不太懂啊。”
盛良妍摆了摆手,笑着说:“不要紧的,就是随便看看,都是白色的丝绢还能有什么问题,无非是织造手艺有参差,布量大匀匀,价格也差不多的。”
“那行,夫人。”秦舒行了个礼。
盛良妍这才又回过身问刚刚的姑娘:“你方才是有什么事吗?”
那姑娘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太自然地笑了一下答着:“没什么,我是说天黑了,夫人小心点。那咱们里边请吧。”
几人这才进了后院的库房。
姑娘点亮烛火,映在一屋子的白绢上,就像月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那细腻的柔光仿佛能让人的心都沉静。
“扑通。”姑娘忽然跪倒在地,她的面容在烛光的映照下,加上散乱的头发,更是我见犹怜了。
盛良妍伸手去扶,柔声问:“姑娘,这是做什么?我还有什么能帮你吗?”
“夫人……”这姑娘一边说一边啜泣,“我知夫人心善,只是我爹……我爹怕是等不及了。”
“好好,你快起来,绢布我也看了,你一会儿同我回城,我就去给你交钱,你拿了钱就去救人,放心吧。”盛良妍一边将这姑娘扶起来又一边问秦舒:“你看看这丝绢可有什么问题吗?”
秦舒又上前仔细瞧了瞧,回身行了个礼说道:“没什么问题,都是上好的丝绢。”
“那好,那我也不看了,随我回去取钱吧。”
姑娘连忙跪在地上“哐哐”地磕了两个响头,要磕第三个的时候才被盛良妍拦下。
她眼含热泪,额头微红的样子,甚是情谊真挚。
可盛良妍却又似乎不为所动,说道:“可是布量太大,我只能出四钱一匹。”
“夫人!夫人……您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四钱和八钱比,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啊。”
“所以,令尊的命又不重要了吗?”
姑娘直起身来,咬着嘴唇沉思片刻,才点了点头说:“好吧。”
他们签了契约,关了库房,盛良妍又和秦舒说了几句话就带着那姑娘一起回了城。
可能是夜里的错觉,回去的路走得要快一些。他们到城里的时候,还有灯火阑珊。
盛良妍也没耽搁,直接从库房取了银钱给了人家,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可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回房之后,一个人熄了烛火,却没睡下。
她开始低着头,凭着月光踱来踱去,后来又呆呆地望着庭院里的树。直到有人来敲她的门。
老金站在门口:“夫人。”
盛良妍开了门,等他的话。
老金缓缓开口:“那位姑娘是去了……陈府。”
陈府?陈嗣安?盛良妍脊背僵直地依在了墙上。她想过很多人,姚大人,桂娘,李以辰……
她从没想过陈嗣安。
她缓了长长的一口气继续问道:“刚刚秦舒说这些是鲁的蚕种,我只听了个大概,你再与我细说吧。”
“回夫人,鲁地蚕种的丝偏粗又略青,而且这批绢搓丝搓得非常紧,将来染色一浸水,会收缩得很厉害,而且还极有可能断裂,除非咱们以白绢出手,不经处理,等顾客买了回去再洗还是染色和咱们的关系就不大了。”老金说。
“好,我知道了。”盛良妍微微颔首。
“夫人,可你明知是圈套,为什么还收啊?”
盛良妍没有回答,面无表情地说:“你先回去吧,金叔,辛苦了。”
她此时无心其他,最想做的就是冲进陈嗣安的府衙,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买绢布的这些银子对盛良妍来说不算少却也不算多。这笔交易的失败,只能告诉她想发展丝织业里的门道很多,让她知难而退。
可她想不通,陈嗣安为什么这样做?是永安府的丝织业发展有什么不可言说的事,陈嗣安是怕她有危险吗?
正当她心事重重的时候,院子里忽然传出声响,她连忙打开门一看,门口竟然搁了一封信!
是什么人能随意进出她的宅子?
她连忙叫了几个家丁去追人,自己则捡起地上的信笺,读了起来,上面赫然写着:“姐姐,见字如晤,我是程大哥的妾室,也是小风的奶奶,不知能不能在明日见姐姐一面——枚菱”
难道……桂娘说的是真的?原身的丈夫真的还没死?
盛良妍把信笺翻过来,牢牢记下了地点,又仔细将它叠起来,搁好了。
然后她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原身的亡夫,是出去做工,说是进山时,遇见了沙石,被埋在了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