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个人是凭心而行,后事不问。出头的时候并没计划着要收下一个忠诚的婢女或可用的属下。
她有心直接把人放了,让那姑娘回家,后来又转念一想,先不论那姑娘还有没有家,这大炎狗皇帝能一言要了她的命,自己这么把人放了,打了皇帝的脸损伤师父的面子(虽然卓映秋很怀疑师父的面子很够损伤,而且并不在乎)这些也就算了。倘若让皇帝知道这人送来就被自己给安排走,恼羞成怒认为她在讽刺他不仁德,扭头去把人杀了就不美了。
……虽然这皇帝确实距离仁德很远吧。
“你问问她有什么会做的,给她看着先安排到一个偶尔能见到我的地方吧。”她对这记不住叫什么的主屋侍女说道,“陛下宫里出来的人,想来能做些精细活。我和师父在说话,其余的改天再说。”
最后半句话其实是在掩盖她也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事,但侍女没听出来,领命退下了。
她退了出去,沃兹华斯往后边一瘫,又好像没骨头一样了。
“师父。”她唤道,“我做的对吗?”
沃兹华斯葛优躺在那里,只有看过来的眼神还算清明:“秋秋指什么?”
卓映秋知道他必不会责怪自己救人,就像当年师父砸了奉天门救自己一样,她也是师父这种无处安放的烂好人性格的受益者。
可是……
“我并不能真的帮助他们。”她对师父说,“我其实也没有能力帮助她。我仰赖了您的帮助,管了一件超出我能力的闲事,其实我并没有能力凭自己给这件事扫尾。”
就像皇帝是因为仙尊的面子才把小宫女送给她一样,她接下来也要依靠师父的资源安顿她。其实有能力做这些事的人不是卓映秋,是师父,但卓映秋却在擅自用师父的力量做些无谓的事。
沃兹华斯看了她一眼,又瘫了回去:“就这啊,不要紧啊。我和你师伯跟这又没关系,情面门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想那么多干嘛,乐就完了。”
不得不说他毫无所谓地说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不吉利的话的时候真的很憨憨。
卓映秋却不回答。
其实她想说的不是这个,她只是转过头,发现自己做的事情没什么意义罢了。
大炎的黑暗,修仙界的黑暗是系统性的,不因为每个人的性格作为而偶然出现。
她今天救或者不救小宫女,都会有很多卑微的普通人在黑暗的世道下死去。没有人能帮助他们所有人,那么她这样只把手伸向某个幸运儿的行为,除了满足自己虚伪的怜悯心,又有什么意义?
沃兹华斯从后面拍了拍小徒弟的头。
卓映秋扭头去看他。
“秋秋想的都对。”沃兹华斯微笑着和她说,“我们做这些事,其实对世道没什么帮助。道德观念得到满足也确实是一开始的目的之一。”
“但它们并不是毫无意义的,秋儿。不信你可以去问问那个小宫女,她对这件事怎么看?”
小宫女怎么看……
卓映秋仰头想了一会,有些明白。她心中释然,想做便做的行为和认知合了一,不知为何感到心思稍稍有些畅达。
可她还是想问,这回是因为好奇了:“如果是师父,您会怎么做?”
“我不是说过吗,秋儿,我们的成长环境不同,我的做法未必适用于你。”沃兹华斯伸手爱怜地拍拍徒弟黑发顺滑的小脑瓜,“在我老家,我会把她交给政府部门,他们可以信任。我也可以砸了皇宫,这种皇帝不配人君,我们的领袖不会阻止。”
可这不是他们的世界。
“可修仙界是不同的。”沃兹华斯说,“我们的做法不适用于这里,我们也没有理由改变它。秋儿,我不会比你做得更好,我和你师伯都这样认为,我们从前的说法不会改变。修仙界是你的世界,你得在这里去看、去找、去探寻你的道路。”
唔。
真好。
卓映秋很高兴的让师父摸摸,心中却难免困惑。
……她的道路。
她也想打破这黑暗的天穹,扫除矇昧的云雾,把历史坟墓里的秘密都刨出来,让迫害过她的她父母的人都去死。
可是她凭什么呢?师父这样鼓励她,相信她作为本地人能够想出更好的法子来。可以他仙尊之尊尚且对许多事不能插手,更何况还弱小的她呢?修仙界的黑暗好像一张天穹般黑沉的网,如今她只是借着师父看到了这片网的一角,自己都未完全挣脱,谈何撼动?
再说回来,就算这些都成了,修仙界因为一场奇迹变了天,取而代之的又是什么?她从没见过师父师伯故乡的世界,不知它如何运行,凭什么能肯定新的秩序会更好而不是更烂?有着许多人生经验和社会知识的人是师父和师伯,他们见过更好的世界,才有能力期待它,卓映秋没有自信自己也能做到这一点。
目光放远,她反而迷茫。不知这条违背一切规则,和一切人逆向而行的道路通向何方。
好在,好在。剑好在她手里,她还没用这剑杀出生路,手刃仇敌。因此她还可以不去思考,在愤怒和仇恨中坚定地前进。
卓映秋叹了口气,感到愤怒和仇恨的尽头有些令人迷茫。
塞西莉亚从里屋出来了。
女士把礼仪性质的隆重袍子脱下来,把紧紧盘在头顶的深棕色秀发散了下来。她穿了一身高腰阔腿长裤,深棕色的头发好像柔顺的瀑布那样披散着,有着七分袖的白衬衫的下摆整齐地掖进裤腰里,露出半截饱满有力的白皙手腕,显得非常的健美而高挑。
这身装扮在修仙界几乎可以说得上不该穿出来见人的私下贴身打扮了,就连卓映秋都看的愣了一下。但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