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听到仙尊是什么样子。
新城听了,果然向往。
“做仙尊真好。”这张扬美丽的公主微微垂下视线,轻声慨叹道,“不必担心生老病死,也没有夫婿家族的牵绊,无所不能,一心修行求长生。映秋,你真幸运啊。”
我幸运吗?
卓映秋怔愣片刻。
或许吧。
她曾经或许过的很惨,现在也仍然不幸福。但至少,她遇到了师父,她挣脱出来。而她如今知道,世上有许多人,终其一生都见不到逃离苦海的那一天。
和她本来的人生轨迹相比,她是不幸的。但在那么多人悲惨痛苦的深渊里往上看,她实在是幸运得几乎令人叹息了。
……只是,你新城并非受苦受难的普罗大众,作为金枝玉叶的大炎公主,你可没有立场说这样的话。
“新城公主殿下,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有一道男声从不远处传来。两个骑在马上绕着马场慢慢走的少女回过头去,只见一位身姿俊逸修长,乌发披散,身穿道袍的男子,骑着一匹鱼龙兽,站在晌午的阳光下。
他离她们不远,站在那里的姿态仿佛也一直未动只在等待。但那个位置之前明明没有人,就好像他似雾气散去,水墨晕开一般,从原本空无一人的场景中显现出了身形。
“新城公主是贵妃娘娘的女儿,陛下最有才华的次女。从小饱受父母宠爱,珍宝美食取之不尽。你后顾无忧,自然向前展望,希望得到修行更进一步的台阶,羡慕映秋仙子有仙尊教导。”也不见那男子如何动作,他□□的鱼龙兽自己便往前走去,自然地跟上了两位并排驱马行走的姑娘。
“可映秋仙子,襁褓之中便被人贩掳去,被逼修行缺满功法,高绝天赋险些被毁,还要靠恩师反哺才能走上修行道路。她未曾享受父母之爱,在外人的逼迫和关押下渡过了匮乏的童年。公主如今羡慕映秋仙子被仙尊带上仙山,认为这是仙子的幸运。焉知这不是仙子的不幸——以仙子的身份,她本该出身在仙山上,一生衣食无忧,不必一把年岁还要回来家乡斩尘缘,受此凡尘挫折。”
他走的近了,卓映秋便能看清,这是宫宴那天他们套话新城时候半路冒出来的国师大人。她不知这人为何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一副话里有话的模样堵在她和新城一起骑马的道路上。但她猜测,光凭他说的那些话,如果她是真的具有自己和师父随口瞎编出来的出身过去,此刻心中一定百感交集吧。
鱼龙兽走的近了,国师俊美出尘的面孔也清晰起来。他微微低头,冲两人颔首示意。
“国师大人。”公主警惕地叫了一声。
卓映秋冲他点点头。
“在这里碰到两位,真是巧。”国师泰然自若地打招呼,“映秋仙子,新城公主,日安。”
“日安,国师阁下。”
“既然巧遇,不如我们同行片刻?”国师笑道,“天光晴好,如此好时光,但愿两位不吝于与我分享。”
骗鬼呢。
新城和卓映秋,不需要任何交流,此刻脑子里都闪过了同样的内容。
他一定是在这里等着的,一点也不巧,只是不知道他在等卓映秋什么。
——肯定不是等新城。这点新城心里还是很有数。她在大炎这许多年,每几天都能见到这位国师,之前也没见过他有什么非说不可的话讲给自己,不可能突然就觉得自己有价值了——他甚至不太喜欢自己,也不知道这自己以为是的家伙什么时候抽筋觉得自己被得罪了。
他在等卓映秋。
新城眯起眼睛,觉得可恶的国师来者不善。
但她并没立场拒绝国师同行。这马场虽然是二皇子的庄子,但二皇子对皇位很有些想法。如此他需要多方面的支持,这位国师神神叨叨,天赋修为十分高绝,连枢密院和文渊阁那些大修士都多少卖他些面子,他有被拉拢的价值,那么此刻这人出现在这里,二皇子不会拒绝。
新城很是嫌弃地沉默了一会,还是允许国师加入进来。
而国师,不需要她允许,很是自觉地骑着鱼龙兽,来到了卓映秋身边。
“映秋道友来到大炎有些日子了,本地风物习俗,可曾唤起小友的思乡之情?”他骑着鱼龙兽和卓映秋并排走,放低了语速,笑意探究而温柔。
卓映秋哪有什么思乡之情,她的大炎身份是胡编乱造的,一点也不能把假身份和自己的真情实感联系上。
她只能尽量贴近地糊弄糊弄:“大炎很好,陛下待我也很是亲切,我这段时间是找到了些儿时记忆。只是我年少时候在大炎实在没渡过几天自由身,对这些事的记忆很浅薄,所以收获也颇有限。”
“映秋道友走到今日,经历殊为不易。一时想不起来也不奇怪,只要过去不成为阻碍你的阴霾,记得多些少些都不妨碍。”
卓映秋点头称是。
她有些逐渐不明白这国师来找她干嘛了,如果是交流修行经验勉励后辈的话,这阵仗是否有些兴师动众了——她是跟着师父来的,就算勉励考察结果不怎么样,这国师也不能劝师父把自己丢了啊。那他图啥?
他们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着,很快,新城觉得他们好慢好无聊。让她的枣红马加速奔跑,离开这无聊的对话跑到前面去追二皇子和衍之了。
她走了。
卓映秋偏过头,盯着国师。
国师笑了一下:“映秋道友。你看大炎万里山河,平民凡人安居乐业,皇室江山永固,你对于这个现状,有什么建议可以提吗?”
这话一出口,卓映秋马上战术后仰,用一个很震惊的眼神看着他:不是吧大哥,现状和法律这么要紧的东西,我哪有资格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