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还沉浸在对虞衡的失望之中,可后来听完他冰凉冷淡地讲完宋成毓为人堪忧,又追问了好长一番话,到后来哭的意味全然变了。
章启还在讲:“你在梁府寿宴之时所饮的酒中便下了番叶,只是你不喜青梅未着道罢了。那番叶就是宋成毓动的手脚。”
他拖腔带调地问:“虞小姐觉得宋成毓是有心,还是——无意?”
他看过来的眸中仿佛凝着一块寒冰。
虞秋烟不知哪来的勇气,抬手将人锤了一把——
“……你才是有心的。”她带着鼻音道,“谁为宋成毓难过了?”
她杏眼圆睁,黑眸之下还蕴着水波盈盈。
章启几乎怔在了原地,半晌才听见自己重复了一遍,喃喃道:“不是为宋成毓?”
“不是。”虞秋烟长睫闪了闪,又掉了一滴眼泪。
“那是因何而哭?”
她抬起手背擦了擦,可许是哭得太久了,一时还是控制不住,眨了眨眼睛又是一滴泪滚过手背。
她想从袖袋中取出手帕,可是蹲在地上太久了,长袖也卷在一起,手帕许久都没掏出来,索性甩开了衣袖,连凌乱的发丝都忘了理会,便抬手使劲地擦揉着眼睛,引得眼尾泛起深红一片。
——手忙脚乱的。
章启叹了口气,抬起手,蜷起的指尖缓缓张开,一点点拨开了她鬓边的青丝,将乱发缓缓拨到她身后。
——好在她没有再避开。
她半张面容完全展露,不着粉黛的面上莹润如月色皎皎,眼尾与鼻尖都泛着粉色,长睫沾了水,连成一片,眸底仿佛连着一片乌云,又开始泪滚金波。
章启拂顺她的衣袖,将那被扯落的堪堪挂在袖摆边缘的帕子取了出来。
“虞小姐,越矩了。”
若真说越矩,可早就越得不知到哪儿去了。
抚到面颊的力道很轻,她没有动,任由章启一点一点替她擦干净了泪水。
远处的黑陶瓦面之上是一片宛如泼墨的夜色,点点星子点缀其中,粲然生辉。
空中弥漫着一股温暖的草木香气,旺财还围着二人打着转,时不时发出疑惑的叫唤声。
章启收了手,将手帕递还给她,伸手抚了抚虞秋烟的发顶。
“别再哭了。夜间寒凉,回屋去罢。”
虞秋烟还维持着蹲着的姿势,一动未动,甚至伸手抚了抚脚边的犬奴。
犬奴见她终于好转,抬起前爪搭到了虞秋烟的手心中,尾巴使劲地摇着,仿佛在讨她欢心。
章启站起身,见她始终未动,顿了片刻。
半晌,虞秋烟斜眸看了一眼,又低下眸子,瓮声瓮气:“我腿麻了。”
章启怔愣了片刻,眸子不觉染上几分笑意,伸出手去。
望着章启那只修长的手,虞秋烟抬手将小狗抱起来递了过去。
她本是想避开章启的手,可章启却并未拒绝,一手拎起那狗,另一只手抓着她手腕将她整个带起。
虞秋烟撑着这股力道站起了身,甚至往前扑了一下。
好在最后站稳了。
她瘪了瘪嘴,看着他的眸子,有些无颜面对:“你方才是不是在笑话我?”
“……并无。”
“那先前呢?”
章启疑惑。
虞秋烟转开眼:“就是白天……”
章启想起白日里那一遭,沉眸望着她:“也没有。”
虞秋烟满意地点点头:“王爷今日来府中便是与父亲说宋成毓之事?”
“是。”
原是如此,既然事情已水落石出,总该叫虞衡知晓。
虞秋烟有一些不好意思面对他,伸出脚,扒拉了一下那狗洞,极力装作自然道:“王爷为何这么晚了会出现在虞府的狗洞之外?”
听她问了此话,章启方才相信她是真的不难过了。
虞秋烟看着那不大不小的狗洞神色莫名。章启倏然会意,拧着眉:“虞小姐莫不是以为本王要钻狗洞?”
虞秋烟惊得咳嗽了数声,连道“没有”,又从章启手中抱过小狗,拍了拍它的爪子:“这洞都是它偷偷挖的。”
那犬奴还以为是和它玩耍,伸出前爪拍了回去,还一副得胜了一般“汪汪”唤着。
章启伸出一根长指,轻敲了一下她怀中旺财的狗头。
虞秋烟低着头,轻声问:“我是想问,王爷怎么知道我在这院墙后?”
还能恰好在她将手伸手出去时站在院外……
她因为不想叫他看见狼狈的模样一直隐着声,如今可倒好,更狼狈的都被人看见了。
重生一次,还是如前世一般一直在启言面前丢脸。
章启看着她与旺财嬉闹手指,挪开视线:“我早就来了,方才是它带我过来的。”
虞秋烟点了头,垂着脑袋,没出声。
章启还当她又想起了什么,片刻,抬手抚了抚她的额顶。
“都会过去的,回去吧。”
“我就在自己府中,要回去也是你先回去。”她抬眼。
“我看着你进屋。”
“王爷方才是在对面那屋顶吗?”虞秋烟伸手指了指。
对面的屋子隐在一片无边的夜色下,参差交错的瓦面静悄悄的。
“是。”章启微微点头。
这么说,可不是都看见了。
……
虞秋烟转身回了后院,进月洞门前扭头看了一眼。
那一抹长影转息间数个腾挪,片刻间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