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太阳洒下金灿灿的光，但仍旧带着不顾一切蒸发所有的热气，天空连片云都没有，有种世界末日般的沉寂荒凉感。
“想去哪？”江照野开口打破这一沉默。
许弄溪按下车窗，热气扑面而来。她从包里拿出打火机和烟。答非说问，“介意吗？”
江照野默了默，“嗯。”
女人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娴熟地叼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擦着打火机。
眼中爬上躁意，浑身像是被点燃了一般，干得难受。
江照野忽然有些后悔带她去看纪小彤母亲。后悔乍然之间强迫着毫无准备的大小姐睁开眼睛看这世间的悲哀。
明明自己能顾好她，能用更加温和的手段把让她明白这里不适她，让她离开。
江照野猛然刹车。
夺过她手中的打火机，手指微颤地替她点燃。
许弄溪深深吸了一口，呛咳出来。
逼仄的车厢被烟雾覆盖。薄雾中，那双漂亮的狐狸眼染上水光，潋滟又漂亮。
“这只是一小部分。”
江照野重复了一遍，“这里不仅有苦难、恶意、顽固的思想已经深深根植在村子里。认清形势的人都离开了村子。”
“江照野。”她笑着打断他。
那勾人的漂亮眼睛一寸寸地划过他的脸，“是你思想冥顽不灵？”
她弹了弹烟灰，“还是你认不清形势？”
“有或者是你浅薄的良知打败你心底对我的恶意。要不然，为什么你总是明着暗着劝我离开？”
江照野眼眸渐渐深了，他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无论我是出自什么理由而来，你都没有资格赶我走。我是养尊处优，但不是不经世事的大小姐。”
她用手掐灭烟，握在手里。“上半生确实自在开怀未见苦难。往后我自会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世间所有。好坏善恶喜悲我都能自己承受！”
她明明很难受，眼底很红。白玉般的手都在颤抖。
她笑：“一年期满自然会离开。在此之前，无论这里有什么我都不会动摇分毫。”
你能呆我为什么不能？她在心底问。
江照野盯着她，眼底流露的情绪显而易见，
“抱歉。是我狭隘。”
“我出去一下。”
江照野下车，直愣愣地守在门口。
不得不承认他这个人真的体面又温柔。
许弄溪靠在座椅上，情绪翻涌过后疲惫感随之而来。
“抱歉。”
江照野忽然拉开门，手里拿着手机。眉峰聚在一起，“可能要去一个地方，比较急。”
他额角有汗，顾不得解释，“不好先送你回去了。”
“没事。”许弄溪耷拉着眉眼，“我跟着你。”
江照野车速明显比之前快了很多。
“听音乐吗？”
钢琴曲出来的第一秒，许弄溪就睁开眼睛，“你喜欢《卡农》？”
江照野注视前方，“我爷爷喜欢。”
……
车子像是往更深处的山里开，越往里开就越发的安静。
车子开到一个大门口，门上牌匾写着“灵溪茶产业园”。里面是一望无际的茶树，在阳光下树苗显得有些蔫败。
里面有人推开门，车子开到一个平房空地在。
甫一停下，就有一个青年男子神色着急地往这边走来。
青年带着草帽，皮肤黝黑，细细看和莫村长竟有三分相似。
“野哥，太热了。”这样下去茶树撑不得这个夏天。
莫常瑛话未说尽，但江照野能明白。
看他急得嘴角都撂上了俩火泡，江照野宽慰道：“没事，我来想办法。韦思哲呢？”
“还在茶园。”
江照野顾不得车上还有人，丢下一句话，“我去看看，帮我看着点人？”
人？
莫常瑛看了看周围，哪有人？
“嗨？”许弄溪半摇下车窗和他打招呼。
女人五官艳的锋锐，第一眼看过去像是从茶林走出来勾人心魂的妖精。
莫常瑛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你是妖精吗？”
许弄溪：……
莫常瑛恨不得给自己三拳，他羞愤道：“对不起啊，有点晒晕了。”
“要不进来喝点东西，野哥可能还有好一会呢。”
他目光灼灼，盯着她好奇得像瓜田里的猹。
“我叫莫常瑛。”下一秒，他忽然问道：“你是野哥女朋友吗？”
咳……咳咳……
许弄溪含在嘴里的茶差点一口喷出来。
“不是，我姓许。是新来的音乐老师。”
莫常瑛想了会，一拍脑门恍然道：“你是我爸说新来的那个老师啊？”
“果然是大城市来的。”莫常瑛不由感慨。
屋子里有一个小风扇，吹出来的风都带着炎热的暑气。许弄溪被吹得头疼，往边上挪了挪，“你们遇到什么事了吗？”
这个园区很大，但至今为止也就见到江照野和莫常瑛两个活人。
“害。今年太热了。泥都干了，更别提茶树苗，才六月份啊！”
确实，今年夏天格外的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