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一夜风吹后不堪重负地垂下。砂感的晨风将他的衣袂吹起,墨发如绸似瀑。春寒料峭,谢晏清却也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白色中衣,搭一件平织的玄色外氅。
难得的休沐日,结果摊上了这么个事儿。沈明枝心里的火气越窜越旺,又不能叫谢晏清看出来,她只能低首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
“陛下打算站在那儿多久?”谢晏清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看着手中的书卷缓缓启唇。
沈明枝打了个寒颤,谢晏清面若冠玉,心却是豺狼蛇蝎。她回想起被他一刀封喉时,他看她的眼神如看猪狗。
这几日沈明枝屡次触了谢晏清的逆鳞,现在连抬眸看他一眼都要耗费一半的勇气。
见她还傻站在那儿,谢晏清放下书卷抿茶。茶水滚烫烧喉,他也面不改色地咽下去。
“不杀你。”
这句话轻飘飘的倒像是哄孩子一般,这也是谢晏清第一次彻底弃了那本就形同虚设的君臣之礼。沈明枝踌躇许久才迈开步,每走一步都是战战兢兢,像老鼠见了猫。
“莲子粥。”
沈明枝看着那精致的小瓷碗里的雪白莲瓣,银勺放在一旁。可她怎么也不敢吃,谁知道里面下没下毒。
谢晏清嗤笑一声,道:“不喜欢,那便撤下去。”
说罢谢晏清就要唤人将这碗莲子粥撤去。就在此时,沈明枝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她面露窘色,拿过碗与银勺舀了一口粥。甜甜糯糯,温度适中,化在口里。
“为什么不杀我?”沈明枝问。
谢晏清将落在书卷上的花瓣拂去,“陛下昨夜不是还说印章没找到,臣还不能杀你吗?您当时说的倒是铿锵有力,抖的却像个筛子。”
沈明枝暗暗咬牙,这死奸臣的嘴实在是该缝起来。
索性她也不同他浪费口舌了,只专心地喝着这碗莲子粥。也不知是出自哪个厨子之手,齿列留香。加了羊乳后奶香醇厚,被煮得软烂的香米入口即化。
眼下,谢晏清似乎也没有要立即杀她的意思,估计又在盘算着什么。
将茶饮尽后,谢晏清薄唇轻启道:“臣险些忘了一件事。安阳近几日不太平,匪帮盛行。陛下现在回宫,只怕臣到时候来不及去救驾。”
沈明枝在心里冷笑一声,转念想想吐着舌取巧道:“爱卿若是想要我多陪你一会儿,大可以直说。”
看谢晏清没有回应,沈明枝便继续说道:“反正我不过一个吉祥物,陪陪......”
“陛下慎言。”
他的语气像是掺着冰碴子的剑刃,沈明枝闭了嘴闷闷地喝着粥。时不时抬眸看他一眼,观察他的神情。
实际上,沈明枝就算是一直盯着谢晏清看,也难看出些什么花样来。
他的喜怒不流于表色,笑容大多都是伪装。
一碗粥喝到最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沈明枝用丝帕擦拭唇周,她是真没想到,顾良辰竟然不救她直接跑了。不过也是在这样的乱世下,皇帝本就是个摆设,更何况还有个谢晏清压着她,被人扔下也是正常的。
“那你何时放我走?”
谢晏清睨她一眼,道:“臣不是说了吗?陛下随时都可以走。只是有可能遇着些杀人不眨眼的匪帮而已。”
他继续说:“不是谁都会像臣一样好心,陛下久居深宫养尊处优,落在他们手上,只怕是皮都要被剥下来。”
谢晏清这人总乐衷于用平淡的语气说出让人心惊胆颤的话语,沈明枝小声嘀咕道:“你还好心?我看你从来都是不安好心。”
“嗯?”谢晏清抬眉瞥她一眼。
沈明枝急忙补救道:“我是说那些人不安好心。”
谢晏清张开折扇,扇骨似乎刻着什么字,扇面的字苍劲有力,写着海河晏清。
沈明枝略感疑惑,问:“这扇子.....”
“好奇心害死猫,陛下。”
谢晏清的脸色不知何时又阴沉了几分,他似乎并不想要让沈明枝问起这把扇子。兴许,是与谢家有关。沈明枝讪讪一笑收回视线,她还是不明白,谢晏清把她留在这儿究竟是要做甚。
就在沈明枝百般聊赖发呆走神时,谢晏清的话突然将她从神游中拉回。
“陛下,臣有一个不情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