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府慕老夫人看着账册,脸色阴沉,“东府入秋后,银子收成竟一点儿也没送。”
三夫人叹口气,“偌大的西府,吃食衣裳,用度开支,一个月也得三百两,如今公中的账上入不敷出,儿媳是拆了东墙补西墙,总算把这一个月的份例发下去了。”
老夫人把账册扔在一旁,闭眼拨了拨佛珠,“再过几日,咱们就不会为银两发愁了。”
三夫人隐隐明白,她恭维道:“还是娘的办法多,儿媳先支应了这几日,等府里光景好了,再填补上亏空。”
“去吧。”老夫人闭着眼,不再说话,三夫人趁机退了下去。
眼看着离成婚的日子只有五天了,嫁入婆家,再想出门,就不容易了。
慕晏兰打算把手头的银票藏起来,她把手头的银两一分为二,一份陪嫁到镇安侯府,一份藏起来。
至于藏到哪里,她心里早有了主意,如今她就跟山上的小松鼠一般,努力搜刮过冬的粮食,储藏起来。
这次她瞄准的是大昭寺,那里是皇家寺院之一,矗立百年,经历三朝七帝,那里不曾损毁一丝一毫。
说起来这个大昭寺跟她有些渊源。
她六岁的时候,体弱多病,父亲找法师算命后,得出离父母居,方可平安的命数,后来她便被寄养在大昭寺三年。
那时寺庙里还寄居着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因为命格煞气重,入佛寺化解一身煞气。
那个小哥哥很孤僻,几乎很少说话,也不跟她一起玩,她热情地主动了几回,最后全部被冷水浇灭。
不过那个小哥哥那里的糖果特别好吃,尤其是松子糖,可甜可甜了。
后来他出了佛寺,便再也见不到了。
慕晏兰想起小时候的经历,怅然若失,那个小哥哥也不知道在哪里?身上煞气化解得怎么样了?
她摇摇头甩掉莫名其妙的想法,盘算着明天的藏钱计划。
她同小哥哥曾经几次在午歇的时候,偷偷溜到佛寺后山,那里有一片广阔的山林,山林密密麻麻,郁郁葱葱。
在山林深处,有两颗模样奇特的树。后山寂静,树木葱郁,若是藏好了,谁也找不到。再有无论出现什么动乱,都不会殃及大昭寺,简直是绝佳藏钱地方。
慕晏兰抱着瓷盒,这是那个小哥哥当初告诉她的,放进铁盒或者木盒,埋进土里过不了几年就会腐烂,只有放进瓷器里面,才能长久地保存。
一切准备就绪,慕晏兰同母亲撒娇,想要去大昭寺上香祈福。
他们是官员亲眷,只要不是逢年过节或者皇族参拜的时候,他们能自由进入。
慕大夫人想到女儿若是嫁人,再没有松快的日子,颔首同意了,放她一个人去不放心,遂一同前往。
慕致慕刚听到消息,早早的侯在东府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她们,结果本来慕晏兰一人行,结果变成四人行。
冬天早晨,阳光淡淡的暖,慕晏兰穿着夹袄,披着大氅爬到马车上。
白术把暖炉递给她,“姑娘暖暖手,你这是拿着什么?”看着姑娘抱着瓷盒,白术有些奇怪问道。
慕晏兰讪笑一声,“这是我的私房钱,我来供奉佛祖,希望保家人平安。”
白术看了一眼瓷盒,暗暗思忖,沈府的那位公子体弱多病,姑娘就是心善,还没嫁过去便为他祈福。
慕晏兰见白术不再问,便悄悄把瓷盒塞到方几底下,她接着拉开方几的抽屉,眼前一亮。
里面放着一盘子糖渍梅子,白白的糖霜,凝在梅子旁,酸酸甜甜甚是可口。
“姑娘,糖渍梅子不能多吃,你若是饿了,这里有茯苓糕。”白术递过一个食盒。
食盒是双层的,里面装着茯苓糕,下面还放着一盏热鸡汤。
慕晏兰把木盒里的点心取出来,她着递给白术一片,自己捻起一片糕点,小口吃起来。
等吃饱喝足,她把瓷盒子放进食盒里,毕竟大冬天瓷盒子出来太突兀了,若是有这个食盒遮挡,那便好说了。
大昭寺在岚山半山腰,需要攀登二百多台阶,才能到达。
原本来的时候,慕府备了竹椅,可是慕夫人为了表示虔诚,硬生生走上去了。
慕晏兰扶着白石栏杆,微微喘息,当初住在大昭寺,她几乎从不下山。
只有一次实在馋肉了,她趁着法师们午歇,偷偷捏着碎银子溜下来,胆子小不敢走远,只在佛寺路口踟蹰,等了许久,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等到佛寺钟声响起,她才惶恐地往回怕,那时台阶好高,她手脚并用才勉强爬了一半,最后手磨破了,鞋子掉了,还没爬到佛寺门口。
看着遥不可及的大昭寺,她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这时一双青缎布鞋出现在模糊的视野里,她抬起头,朦胧看见小哥哥皱着眉头,最后嫌弃地把她背回大昭寺。
那时很小,只零星残留一些片段记忆,小哥哥的样貌却是怎么也记不起来,她只记得小哥哥很白,常常沉着脸。
等几人爬到大昭寺,腰腿酸软,后背微微渗出汗珠。
大昭寺是皇家寺院,因此只有达官贵族和皇室宗亲才能进来,因此人并不多。
慕晏兰扶着母亲,随着知客僧来到后面客房,这片宅院位于佛寺的南边,环境清幽,流水淙淙。
慕夫人虽然身体好多了,可是从来没有走过这么多路,一时疲乏歇息下了。
慕晏兰在客房里,揉了揉酸软的腿,趁着母亲午歇,带着白术便偷偷溜出去。
毕竟是小时住过三年,她隐约大致路途,沿着印象中的地方转了一圈,终于找到去后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