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深沉如海。
陈枝心内一紧,以为“她”的寒疾又要发作,阿鸢却只是沉沉地看着她,薄唇轻启:“阿姊,如果我是男子,你会爱上我吗?”
陈枝没料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适才,她不过是开玩笑。
可阿鸢的脸色,并不似开玩笑,反而很认真,因为认真,连目光都变得格外深邃,还带着一丝久违的危险气息。
这种危险,就像浓雾般,令人一点点丧失自己的意志;又好似陷入沼泽地,没有着落点,令人茫然无措。
她被这种眼神蛊惑,却又有点儿害怕,仿佛一层细薄的窗纸正一点点被捅破,心底里有一些东西,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似藤蔓不受控制般在她胸腔内蔓延。
如果阿鸢是男子,她,她不敢想……
“阿姊会爱上我吗?如果我是男子的话。”
“她”的嗓音低沉了一些,执着地,不依不饶地用狭长而漂亮的凤眸,紧攥着她的面庞,她的呼吸开始慌乱,垂下眸,竟不敢与“她”对视,只含糊地道:“会,会吧……”
胸口的心跳声,实在太大了,脸颊也太烫了,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
她又忍不住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的眸愈发深沉无底,暗涌流动间,连她的呼吸都好像要被汲取干净。
除了寒疾发作时,阿鸢极少用这样晦暗不明,却又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看她。
这一刻,“她”仿佛成了天地间的霸主,对所有的事物都有一种势在必得的自信。
她忍不住又要垂下头,却被“她”微凉的手指捏住下颌,很轻的力道,便将一张灿若芙蓉般的脸庞抬起。
清冷的月色下,陈枝的睫翼微颤,在眼睑下扫下一圈淡淡的光影,脸颊绯红,如同醉酒般,添了平日没有的妩媚,一双水润的明眸却明显有几分慌张,暗暗咬着下唇,艰难地开口:“阿鸢,你……”
“阿姊,若我是男子,我只要你。”
宣誓般笃定的一句话,从“她”口中说出,陈枝的大脑来不及反应,胸口便有一股热流直往脸上冲,太丢脸了……
阿鸢已松开手,她仍保持着仰望的姿势,那模样,既傻乎乎,又带着一种天然的诱惑。
“她”忍了忍,眼底的汹涌却如惊涛骇浪,推翻“她”所有的理智。
“她”屏住呼吸,很快俯身,一阵风似的,偷香窃玉般,在她颊边用力一嗅。一股甜香自她脸颊散发,“她”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拆骨吞进肚子里。
可也只是一瞬,“她”就撤离,佯装无事发生般,又恢复了往日玩笑的模样:“阿姊好香啊!”
陈枝的脸烫得几乎要沸腾,一双明眸在夜里亮得惊人,被阿鸢这么一戏弄,她反倒更觉得羞耻。
刚刚,阿鸢靠近的时候,她竟然以为“她”要吻自己!
这个荒谬的认知,令她浑身都怔住,竟一动不敢动。
怎么可能?阿鸢是女子,她也是女子,“她”怎会吻她?
一定是自己胡思乱想,一定是的!
她在心内将自己狠狠责备一顿,然后极难为情地对阿鸢道:“阿鸢,我,我爹还在家等我,我,我先回去了!”
说罢,再没有勇气看“她”一眼,便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阿鸢望着那一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边勾起笑意,渐渐地,竟肆然地笑出声来。
“原来,阿姊是害羞了……”
……
陈枝是一路跑回家里的。
陈德见女儿气喘吁吁地进门,好像背后有狼似的,不由也看向她身后,关切地问:“枝丫头,你跑什么?后面有鬼追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