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事,立时便去塞春楼告诉了春娘。
春娘当下心急如焚,连妆容都来不及上,便赶到悬壶堂。
那日,沈南星已整理行装,不过一袋包袱,兼几本医书,扛在腰间便要往门外走。
当时正值初春,寒意未减,雾气蒙蒙中似有细雨飞斜而下,一切都看不太真切,仿佛是蒙在了淡青色的烟雾里。
沈南星抬起脚,还未踏出门槛,便看到一个翠色的影子从烟雾里跑了出来。
起初看不真切,远远地,他以为是只翠鸟,待近了,才发觉是一个窈窕的女子,只是依然看不清面庞。
正要不在意时,那女子载了满身的水珠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湿冷的可怜,力道却悍然,将他死死地抱住,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她从怀内拨开。
“沈南星,你不许走!你若是要走,便带了我一起走!”
春娘的声音冷冷的,却又斩钉截铁,与她炙热的怀抱截然不同,沈南星被她抱着,就像寒天冬日里抱了暖身暖心的汤婆子,整个人都如同在热水里涤洗了一遍。
他的身体,根本就很期待这一丝沸腾的暖,可横悬在脑门中央的理智之弦,却幽然弹奏起催人生冷的哀曲。
他便将那唯一一点火苗,也用冷水浸灭了。
“春娘,放手吧,别再执迷不悟了。”
女子一身翠色衣裙,紧紧地贴伏在他身上,似想汲取他身上的热,却发觉他整个人都冷得出其,连话语也没有丝毫温度。
饶是如此,她也不肯松开他,双手下了死力,环住他的腰。
“沈南星,是你执迷不悟!你对我并非无情,为何总要拒我千里之外?你别说那些不可信的理由了,什么心有旁人,什么嫌弃我的身份,这些我通通都不信!”
雨水顺着她的额头,一点点蜿蜒至唇角,像极了一行泪,她的脸颊却渐渐滚烫起来。
“我始终记得那一夜,你将我从无忧小馆带回悬壶堂,你将我安置在床上,用素白的手帕替我拭脸。你以为我醉了,其实我根本没有醉,我认得那手帕是我落在这里的,你居然一直都贴身收藏。还有你那夜坐在床前对我说的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说……”
“别说了!”沈南星粗声打断她,用尽全力掰开了她的双手,紧握着她的肩,神情愈发哀痛。
“那不过是我的梦话罢了,做不得数!”
春娘止了口,她目中闪过一丝决然,反倒笑了:“既然如此,你便走吧。”
沈南星狐疑地看着她,顿了一顿,见她苍白的面庞上,脂粉未施,春水似的眸子蒙着一层水雾,竟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但他不想再去深究,果真抬起脚往前走,只是还没走两步,只听身后袁氏兄弟大喊道:“沈大夫!春娘要自尽!”
他立时如遭雷劈,猛然回过头,见春娘手中果然握着一把半胳膊长的匕首,径直要往心窝里刺。
幸好袁氏两兄弟一人抓住她一手,她才无法将匕首刺入心窝。
沈南星急忙冲上前,猛地夺了她手中的匕首,争夺过程,正不小心划了自己的左手掌,霎时鲜血淋漓。
袁氏兄弟急忙喊着要拿药,他掷了匕首,心口烦躁无比,喝退他们:“你们都下去!”
他再用温淡的双眸看向面前的女子,语气却格外沉痛。
“春娘,你到底想让我怎样?这么多年过去,你为何偏偏要执着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