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午餐还有一小会儿。”迪克说着,将托盘放在了床头柜上,拿起装着药水的瓶瓶罐罐,一一打开作准备,“过一会儿阿福会将早餐带上来。你需要少食多餐。有什么别的需要吗?我可以替你转达。”
多洛莉丝难以看清迪克,从迪克的角度却能将阳光下的多洛莉丝看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昨晚没有再继续烧,她终于能够睡了个安稳觉。在阿福的默许下,她一觉睡到了将近午餐时分,憔悴的面色终于看上去好了一点。
不过,也就只是看上去勉强有个人样而已。长时间的的消耗,又加上了受伤与生病,她整个人小了一大圈。
“没有了。”她微笑着,抱着被子靠坐在床上,不紧不慢地用手指梳理着长发,使自己看上去不至于像个头发乱糟糟的疯子,“不知道让你们接受我又一次贫瘠且没新意的道谢,会不会太过于强人所难?”
迪克将药水准备好,又拿起了一块干净的毛巾,正准备起身去浴室。他闻言笑着看了她一眼,不接她讨巧的俏皮话:“……自己将手臂上的绷带拆掉吧。如果这块毛巾有太多血渍需要清理,你应该对它说声抱歉才对。”
迪克走进了浴室,打开水龙头前,还能听见浴室外多洛莉丝在不满的嘀咕。
“直接说我睡姿不雅就行了嘛。何必这么拐弯抹角。”她愤愤地抱怨着。
水龙头被拧开了。哗啦啦的水声盖过了外头窸窸窣窣的声响。迪克仔仔细细清洗了手,又开始洗毛巾,洗完了毛巾,又开始放热水浸烫消毒。等候热水的那一点闲暇时,迪克无意间抬起头,才第一次看到了镜子。
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直都在轻柔地微笑。
迪克猛地抿起了嘴唇。
热水注入水盆,蒸腾的热气熏得人鼻子发痒,若有戴眼镜的人在这儿,八成是成了个睁眼瞎。
迪克不再去看镜子。水放得差不多了,他便关上水,将毛巾扔进了滚烫的开水中。
长时间哗哗的水声突然停止,重新恢复的安静让人短时间有点无所适从。迪克听到外面的多洛莉丝在喊他。
“迪克?如果你不介意,能来帮帮我吗?有一个结我单手解不开。”她唤道。
迪克将热水与毛巾留在原地,站起身朝外走去。走出浴室前,他悄悄用拇指指腹轻轻抹去了自己第一颗衬衫纽扣的镜头上沾到的雾气。
“当然了。乐意之至。”他笑道。
约莫半个小时后,多洛莉丝的房门重新被打开了。
“等一会儿阿福就会上来,我先去帮忙了。你知道的,这个家里现在只有我最闲。”迪克愉快地说,“那么……待会见?”
房间里隐隐传来了回应,向他道别。
迪克为她关上了房门。
他没有过多停留,径直回了自己的卧室。走进房间关上门,上了锁,他才松了口气,敲了敲微型耳麦。
“布鲁斯。”他说道,“你看到了吗?”
耳麦那头没有回话。于是他自顾自继续道:“我在警局有很多审问嫌疑犯的经历。虽然很多时候他们都戴着测谎仪,但是你看,任何事儿做的多了都能把握住点儿窍门。至少看过无数张脸在单向玻璃后变换了那么多次的表情,总能记住点在某种情绪下人们会更多地将眉头上扬多少毫米,或每秒多眨几次眼睛。
“布鲁斯,我想在我带多多回来的第一个晚上,她的嫌疑就该洗清了才对。”迪克来到电脑桌边坐下,低低地说,“你已经检查过了她的血样。事实证明,她没有涉毒。没有可疑的药物残留。除了血氧偏低,她的血液干净得如初生的婴儿。她没有倒戈。也没有被药物控制。”
耳麦那边的人还是没有回答。迪克知道他在思考,可能正反复观看他衬衫纽扣里摄像头拍摄下来的画面。
于是迪克不再多言。他抬手取下了纽扣摄像头与耳麦,打开电脑,戴上了耳机。
屏幕上从他进入房间起,重现了他刚才与多洛莉丝面对面交谈的场景。细致到迪克甚至能看清自己故意没有敲门便闯进去时,躺在床上的多多脸上惊讶的表情。
毫不掩饰,自然流露,没有一瞬间的丝毫不僵硬或其他可疑的反应。
镜头在门口逗留了一小会儿后,向窗户移动。窗帘被拉开,镜头突然接触到强光有两秒左右的白屏,慢慢聚焦后,拍摄角度已转变为他背对着窗户,以正面对向室内。画面里,多多正从被窝里抬起了那只没受伤的手臂,挡住了眼睛,抵御光线。
然后便是他刚经历过的事情。他去取了医疗用品,拉过沙发椅,在她的床前坐下,做准备时顺便闲聊。微型摄像头忠实地记录下了所有的画面和声音,迪克坐在桌边撑着脑袋盯着电脑屏幕,脱离了处于当时环境时的应激状态,他冷静地从自己进入房间开始到离开房间结束,28分钟13秒整段视频,从平稳客观的摄像头角度,一秒不落地重复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情。
“不,迪克。”摄像头被装在了他领口第一颗纽扣的位置,这使画面在拍摄到多洛莉丝时,一直呈现为一种微微仰视的角度。迪克可以看到画面中多多与他交谈、望着他时,视线从始至终都是一直越过镜头上方的。
这表示她一直都在与他对视。且没有发现他领口的摄像头。
“不,迪克。”他当时悄悄引入了目标话题,多多皱起了眉头,面色严肃起来,正在反驳他,“我说过了,‘有人在帮我’。我没有疯。也没有说谎——这毫无意义不是吗?”
“有人帮了我。”她一字一句道,“在我处于危险中,还要完成那么困难的任务时——有人,帮了,我。”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呃。她。或者,他。老天。我连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