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赶路实在是累了,李承玹与萧小娘十分默契地没有如平日里多些言语,上了这床榻倒头就睡。一直到这扬州城的第一缕黎明的光撒入萧小娘的闺阁里,李承玹醒了。
他素来早起惯了,即便是在这游行期间,他也照常是醒了的。
萧小娘睡在离间,这睡姿比起在东宫的寝宫里要大方些,在寝宫里萧小娘侧着身,蜷缩着,很显然是有些紧张的感觉。而现在她平躺着,手都放在了他的肚子上自己都没感觉。
李承玹起了身,拿着过夜的茶水漱了口,这才明明白白地开始打量着她的闺房。闺房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很明显是妻子最爱的琼花,窗帘上挂着细腻的绣花——也是琼花。这倒是让李承玹想起了玹园初见的时候,他双手背捆绑着在榻上休息,就是这一抹琼花的香味飘进了他的玹园之中,从此到了他的怀里。
身为扬州首富最宠爱的孙女,闺房中的一切却是规规矩矩,却也有那么一两个出格的地方:马鞭子。这是京城的女君女娘房中绝对不会出现的东西。
他推开了闺房门,若是此时在东宫之时门前已经站着了伺候的人。可是这沈府,却只有几个稀稀疏疏的洒扫下人,见了他像是老鼠见了猫儿,不敢做声。
林嬷嬷是家中的老人了,应该是沈老太太嫁人时候唯一的陪嫁丫鬟,后来也曾被老太太许了一户清白的张姓好人家放人嫁了出去,可惜的是丈夫早逝,唯一的儿子也去参军,家中空留林嬷嬷一个人,老太太听说之后便重新将她接了回来。虽然已经不是奴籍,但是林嬷嬷还是帮着老太太管起了家。
萧小娘也是林嬷嬷看着长大的,她也十分疼爱这个孩子,在萧家一家去了京城之后也时常怀念这个水灵灵的孩子。如今这孩子带着丈夫回来了,老太太特意让林嬷嬷照看着小两口是否需要什么。
林嬷嬷年纪大了觉少,索性也起得早了,没想到这姑爷竟与她一道起得早,便随了过去:“姑爷醒得这般早,可需要早膳?”
李承玹对眼前这个看着和蔼的老人有印象,昨日的晚饭之时站在沈老太太身边的嬷嬷,萧小娘也很是依赖她,便回了她的话:“等夫人醒了一道再吃。”
林嬷嬷颔首而笑:“熙娘子得了姑爷这般好的丈夫,她该是有如此福气。”
这话倒是不假,李承玹心里想道。在京城的时候还未曾察觉到,反倒是入了扬州,他是越发察觉到了:一个在充满爱意和亲情的环境里成长的女娘,真当是如此天真烂漫。
是他拘着她了:“她往常在这里,何时能醒?”
林嬷嬷赔笑:“这倒是迟了,姑爷。熙娘子一般是巳时才醒。家中长辈们都纵着,沈家也没有这么早起的习性。只有在念书的哥儿才会起得与姑爷一般早。待会儿老奴去小厨房给姑爷做咱们扬州的一碗虾籽饺面填填肚子,时辰还早呢。”
李承玹口腹欲望不是十分重,但是这偏偏他还想尝尝她过去这十四年都在吃些什么,点了头。
待林嬷嬷端了碗虾籽饺面来到萧小娘的院里后,只发现李承玹褪下了外衫,已经是练了一套掌法与剑术了:“姑爷,好了,您来尝尝。”
李承玹收了剑,拿了帕子沾了水擦了擦,随后坐在了石凳子上,看着这碗面,此面以虾籽熬汤,再撒上蒜茸,一口下去,馄饨皮薄如纸,肉馅鲜美饱满,面条筋道爽滑。
倒是他孤闻寡陋了。
这地儿从前朝被末代帝王通了运河之后,倒是个好地方。
“姑爷慢些吃,老太太吩咐了,要让姑爷吃到最为正宗的扬州吃食。”许是因为李承玹是萧小娘丈夫的关系,林嬷嬷爱屋及乌,倒是喜欢这个俊美的年轻人。就这样看着他一点点地细嚼慢咽,甚是有贵族之风范,不是如旁人所说的如同鬼魅一般可怕。
“嬷嬷贵姓?”李承玹终是问出来了。
林嬷嬷答道:“奴娘家姓林,夫家姓张,姑爷若不嫌弃,唤老奴林嬷嬷便是。”
李承玹望着这位面对自己游刃有余的老人:“你,不怕我?”这些下人们,还有沈家的三个孙辈,或多或少都害怕自己。
林嬷嬷笑道:“老奴怕的事贼人,姑爷您可不是贼人。您是熙娘的贵人,是咱们熙娘的夫婿,是咱们沈家的孙婿,自家人,有什么好怕的?”
自家人,有什么好怕的。
真的是讽刺极了,若是在京城,这怕的就是自家人:“夫人醒后,嬷嬷打算为她做些什么?”
林嬷嬷答道:“这也算是咱们家的习惯了。熙娘醒后往常是寇音服侍的,现在换成丹菊,漱了口后便是梳妆,完了之后小厨房会端上已经做好的早膳。熙娘子这早膳要吃翡翠包点一个、三丁蟹黄面点一个、一小块油糕,随后是一小碟甜菜心,最后茶水净口。当然,这些都是与时令相关,这一年四季甚是不同,如今这是春日了,便是如此安排。”
巳时初,萧小娘迷迷糊糊地在床上睁开了一只眼睛,随后又闭上了,这里的香味让她犯了春困,起不来身。反倒是丹菊急了:“哎呦,我的姑娘,快起来吧!”她轻轻推了下惺忪的萧小娘。
萧小娘被子翻过头:“丹菊~什么时辰了?”
“都巳时了,姑爷在院子里都练了好几套剑了。快起来吧!”丹菊把萧小娘小心拉了起来,用着玫瑰花瓣泡的水给萧小娘净面。漱了口之后给她上妆,想着萧小娘已经嫁了人,便给她绾了个小小的盘桓髻,这让娇小的她看起来不那么笨重。
“丹菊,你的手还是那么巧,”萧小娘在最后画眉的时候醒了过来,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在京城的时候我便怀念你的手艺,当初阿娘怎么都不给你来。我还闹了一顿。”
丹菊笑道:“不来不更好,在扬州照样是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