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一句没有把握的出路,你就要它来这个世界上遭罪吗?如果被人发现了,你们是活不下去的!”莱雅莉抓狂地低声吼叫着,用凶狠冰冷的声音问道,“它爸爸是谁?那个裁缝学徒?还是卡里小姐生日舞会上抓着你说话的那个伯爵家的轻浮的男仆?“
她紧接着愤怒地报上了一连串名字,却都没有得到梅吉的回应。她只是带着微笑看着她,像是无奈的母亲在看不懂事撒泼的孩子。
“你知道吗,莱雅莉。星星离我们很远,它们的光要走好几年,才会传到地上被我们看见。有的时候,一颗星星熄灭了,地上的人却要好几年、甚至几十年后才能发觉呢。”
“别再和我说什么星星的疯话了!”
“这不是疯话,莱雅莉。”梅吉摇了摇头,神情认真,“我的父母在五年前就死了,可是现在我还能在天空中找到他们的星星。我要你听着我接下来的话。因为不久后的一天,我也会死去的。这个孩子会接替我在这世上活着,可我没有机会告诉她这些。如果有一天这孩子在天上找到了我的星星,会误以为我还活着,那么直到我死了也不会有人理解我了。像那样死去,我是不会瞑目的。所以我必须在此时此刻告诉你。”
莱雅莉被她反常的神态吓得收了声,像犯错被训斥的孩子一样,气恼而不解地望着她。
“我是从爱丁堡一个叫特拉能特的小镇来的。我妈妈因为喜欢捣鼓占卜术被人控告是女巫。最有力的呈堂证供是,庄园主一家的年轻女仆们在被我妈妈咒骂之后,发现当晚厨房的黄油全都变酸了,随后他家的女儿们陆续得了急病。庄园主是个脾气暴虐的人,坚信要我妈妈血债血偿就能解除女巫的咒语。他来到我家门口,举着把刀,杀鸡一般就要捅向我妈妈,却被我的父母双双打骂了回去,无功而返。当天夜里他就做了噩梦,梦见我妈妈变成了一只黑猫,把他的皮活生生挠了下来。”
梅吉转过身去,双手将桌布撑平,左右端详了一下,慢悠悠地继续说道:
“第二年,我父母被关进监狱,我作为反方证人,和作为正方证人的庄园主一家住进了监狱旁的一家旅馆。有两百来个兴奋的群众前来围观,并见证了庄园主家的女儿病发的全过程:四肢抽搐,小脑袋不停地抖动——那场面诡异极了,没见过的人是想象不到的,天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妈妈可没本事给人下这种毒咒。可我却也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几个年轻的女孩犯得着故意陷害一个陌生的同村人吗?不论事实究竟如何,我爸爸很快就受不住刑招供了,接着就是我妈妈。因此他们被指控的五十二项罪行全都成立。”
莱雅莉沉默着,继续用小棍机械地拍打晾晒着的衣物。她知道被判定为异教徒的人是怎样的下场。
“陪审团一致认为要判我同谋罪,这样才能彻底歼灭恶咒。尽管我父母竭力证明我的清白,也是杯水车薪,罪行还是生效了。我看着他们被吊死。我爸爸在最后一刻破口大骂,推翻了自己全部的招供,痛哭流涕地要和我妈妈划清界限。可他还是被吊死了。我妈妈则声嘶力竭地祈求陪审团放过她的女儿。最后我没有死。因为我怀孕了,按照法律获得了缓刑。”
莱雅莉张大了嘴,手中的小棍掉在地上。
“三个月后,我被释放了。后来那个孩子生下来三天就死了。孩子的父亲叫做约翰,他是一个大户人家的管家——是的,你没有想错,就是我们的管家约翰先生。他因为孩子的死哭得很伤心,可是我倒觉得没什么。原本我就是为了得到缓刑才同他在旅馆里云雨、怀上这个孩子的。同我一起被判巫术罪的几个女孩明知道怀孕就能免去一死,却都不愿背负女巫和荡//妇的双重骂名,最后全都被吊死了。要我说这其实没什么要紧。我们所在的世界和玩一场纸牌游戏没有区别,什么都不必太当真。后来约翰先生替我做担保人,将我引荐到他侍奉的卡里家族做女佣。所以我就来到了这里。”
清凉的微风摇动晾衣杆上的纺织物,漂浮无状的影子仿若地面的幽灵。莱雅莉张了张口,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这个世界、他们的命运,不过都是一场游戏,一场牌局,一场演出。没有真理,没有正义,没有美德,没有永恒,没有确定。你自己不就是这样想的吗?她想道。
你自己不也是这样言之凿凿地向他人宣告,并嘲弄他们的愚蠢,笑话他们的盲从吗?
那么为什么,当梅吉这话说出口时,你会感到如此荒唐,就好像心中那股废弃的力量已经到达了顶点,却在一瞬间疲软下来。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即使一切都是这样的荒诞不经,命运比飘零在水中的落叶更加漂浮无定,你对你生活的一切当真全都都满不在乎了吗?当她湿润的嘴唇吻上你的嘴唇、发梢轻挠你的脸颊的时候,当双手被色粉笔染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当灿烂的阳光被树荫一层层过滤、在树叶边缘留下金色的轮廓的时候,当你和那个男人推心置腹地交谈、却又各有保留地彼此拉扯的时候——这些时刻,你难道就全然无动于衷吗?
不是这样的。她想。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可她没有把这些告诉梅吉。于是她只是问道:
“这个孩子出世后,你打算怎么办?”
“约翰想和我结婚,可是我却不肯,要不是我极力劝阻,恐怕他早就要去求告卡里夫人了。他最后还是依了我,决定把这孩子送到他乡下的母亲家抚养。”
“为什么不答应他呢?那样做得话,你的路不是要容易很多?”
梅吉轻轻笑了笑,绿色的眼睛像机敏的狐狸那样穿过院墙,望向远处的山坡与葱茏的树木。
“我并不害怕我的前路,莱雅莉,我也不害怕世俗的标准与清规戒律——即使你顺从他们也不会有好下场的。他们刻意在其他路径设置了重重阻碍,令人觉得我们只有一条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