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心里不服,但脸上认了怂,见晏然始终不语,便转了话题,“然儿,你就放心在家住着,以后母亲一定帮你再物色一个好人家,找个比你父亲还英俊的富家公子!”
话未落地,晏承恩立刻接起, “就算不嫁人,为父也养得起你!你就放心在家住着,不用在乎别人闲话,谁要敢枉口拔舌,我就拆了他全家!”
寡妇守洁,光耀的是夫家的门楣,现在女儿都回了娘家,若不再嫁,丢的是娘家的脸,王氏掩嘴哂笑,“女子哪有不嫁人的?别听你父亲混说,南京城这么大,不嫁张家,还有李家、赵家,再者说你沈山哥哥也从京城回来了,我看他对你情谊颇深,沈家比那个死了的冯家还好哩!”
“沈山?”晏承恩摩挲着前额,忘了自己的前言,沈家与晏家是世交,这两年沈山又不在金陵城,想必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嗯,夫人这话甚有道理!沈山那小儿是不错,和然儿也算青梅竹马,我看他对然儿比对晴儿要亲近得多,现在又混了官身,日后前途无量啊,只是不知道......”晏承恩越说越心虚,低头喝了一口粥。
晏然挑眉看向父亲,您老还真是敢想敢说,别说沈山哥哥对我没那个情意,就算有,我们也要识趣些,同时心里也纳闷,怎么这些人总喜欢把她和沈山撮合到一起,那是哥哥啊!
王氏深知高攀也是要讲条件的,提沈山,只是顺口一说,没想到晏承恩当了真,又见他一脸葳蕤,便起了训夫的兴头。
“父亲在时,我就劝解你,要么读书考个功名,要么就安心治理家业,可你就知玩鸟逗狗,与你那吃人不吐骨头的二哥混在一起,如今,后悔了吧?”
王氏白了晏承恩一眼,边吃边埋怨,“婚姻都讲门当户对,你现在要啥没啥,怎么去给然儿找好人家?幸亏父亲英明,给晏晴的婚事提前做了安排,要是靠你啊,两个女儿都得烂家里!”
晏承恩被训得烦躁,拍桌反驳,“你说这些有什么屁用?我们现在说的是然儿的婚事,沈家公子还有没有那意思?”
“哼,”王氏放下碗筷,昂首道:“沈家脑袋进水了吗?晏然嫁过一次人这事,咱也就不提了,未来岳丈还是朝闻街头号败家子,哪个正经家公子哥儿敢来提亲?自己家有金山银山怕花不完吗?”
因说得激动,王氏倒了两口气,继续道:“当官的最怕和你这种游手好闲的败家子结亲家,”末了,王氏猛戳了几下晏承恩额头,表示训斥结束。
下人们见奶奶伸手戳老爷的额头,都手心捏着汗,老爷是名副其实的练家子,一拳能敌八手,为此还惹过不少祸,若是骂急了……
晏然低头干饭,她没有下人们的担心,她知道父亲惧内,见话锋已从她的婚姻大事转到父亲不务正业上,浑身充满置身事外的轻松。
晏承恩自知理亏,低声嘟囔:“看你说的,刚刚是你提的沈家,现在怎么又怪起我了?”
王氏得意,晃着头,手拿银箸挑着盘里的精肉。
晏承恩被她头上的“珠光宝气”晃了眼,突然来了精神,“你看看你头上戴的这些,哪件不是我给你买的?苏州的簪子,蓝田的玉,北京的玛瑙,杭州的花儿,还有这个,这个是啥玩意?”
“好玩意。”
身后雁翅排开的下人,齐刷刷地低下头,抿嘴憋笑。
晏然一心想着在大雪前,赶到静慈庵,两耳不闻面前事,埋头扒拉着碗里的稀饭。
“今肉饼不错,”晏然转头递给绮云一张饼,绮云也不客气,三下五除二的塞到嘴里。
晏然约莫绮云吃完了,再次回头,道:“一会去静慈庵,我们也带些素果子。”
“好,我这就去鼎香楼说。”绮云嘴角上扬。
“隋夫人爱吃的水晶糕,带上两盒。”
“嗯嗯,我再带上一些冬笋,到山上,我们自己做羹。”
……
主仆二人悄声商量完毕,晏然擦干嘴,抬头见王氏还在摸着头上的金钗得意。
“二老都少说两句吧,让下人们听见好吗?咱家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以后的婚事也不用二老操心,我自有打算。”晏然把碗箸往桌中央一推,豁然起身。
金英堂上瞬间肃静,堂上的人,包括门口站着的一溜仆妇,全瞪大眼,看向说话的人,现在大家都看清楚了,晏家无子嗣,大小姐性子软弱,又已嫁人,两个家主充其量也就是守业之才,这个当初最不受待见的二小姐,才是晏家以后的希望。
众目睽睽下,晏然放柔口气,“我要嫁的,是不在乎我是否命硬克夫,亦不嫌弃你们二老的心明志坚、练达通透之人,若碰不到这样的,我宁可去静慈庵跟隋夫人出家。”
一语终了,垂手静候的下人,窃窃私语——
“哦……”看来二小姐不打算嫁人了,晏家以后有人管了。
“二小姐招个赘婿也不错……”
“是啊,是啊,这家得有个主事人才行啊……”
晏承恩颓然坐在椅子上,父以子荣,子为父贵,这个道理终究是明白的晚了些,“嫌弃我?”
“你若出家,我就要被你那几个伯母笑死!”王氏知道这个女儿倔强,做了的不一定说,说了的一定会做,立时像霜打的茄子没了气焰。
金妈跨步上前,“挑拨”道:“奶奶息怒,休听二小姐胡说,晏家高门大户,怎还成了她嫁人的累赘,奶奶平日太纵容她,纵得她出口闭口就是出家,要挟谁不成?”
“早晚有一天,我得被这孽障气死!”王氏喘着粗气,忿忿道。
晏然叹了口气,懒得再与他们争辩,更不屑与金妈逗嘴,扫了眼主位上的人:“我今日和绮云去静慈庵住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