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么轻视。
别人任性好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倒好,视所有为草芥。
难评。
丁暮云倒是能忍,毕竟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和杜春树过招了。
杜春树看着付斯寒青紫的脸,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付斯寒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额,杜春树,你要不要去外面游游?”丁暮云官方地笑笑,像哄小朋友似的哄了起来。
杜春树一边得意的笑,一边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好。乌木黑的瞳仁清澈如水,笑声如银铃,如小孩子,灿烂又随意不设防。
像夏夜的水稻与晚风,晚风缥缥一吹,稻子下清亮的水便闪了一瞬,又黯了下去。
他的眼角悄然流泻出一丝窘困。
-----
暂时结束了这场无形的硝烟,丁暮云推着杜春树来到医院的草坪上。
草坪上有许多病人都在晒太阳,新鲜的空气和绮丽的阳光静静流淌,醉醺醺的松树倒在对面,喷着一蓬一蓬叶香的清新。
两个人的心里却各自装着些事儿。
丁暮云想道歉,但觉得这么突兀的开口可能又是引来他的一阵嘲笑。
那想想办法吧。
别这么生硬。
右边,一个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转着轮椅慢慢靠近他们。
少年抬起手打了打招呼,“丁医生你好。”
原来是蒲然,丁暮云之前的一个病人。
前段时间刚被送进来的一个病人,主治医生是邱正,但会诊的时候她也去看过,这个少年体弱多病,不仅有心脏病,前段时间还因为车祸失去了右腿。
不过他心态不错,过几天应该会被转去心内科,动动手术。
“蒲燃呐。”丁暮云亲切地和他打起了招呼,“好久不见,最近好点了吗?”
“好很多了。”蒲燃笑盈盈的,看向一旁恹恹的杜春树,“这是你的病人吗丁医生?”
丁暮云“嗯”了声,“杜春树,和蒲燃打个招呼吧。”
“不打。”
“……”
“……”
丁暮云的笑僵在脸上,这小子,少爷脾气又来了。
光顾着自己爽,留下两个人尴尬。
她清了清嗓子,准备挽尊。
结果蒲燃很大度,继续进行对话,“你是杜春树对吗?”
“听我哥哥说你前段时间还帮助你哥哥发布了一款游戏,叫,叫林丛对不对?”蒲燃开始吹起了彩虹屁,“我也在玩,很好玩诶,有个角色超级酷,我抽到抽不到……”
听到了别人的夸赞,杜春树的脸上难得缓和了些。
蒲燃玩过很多游戏,对角色的评价很中肯,也很充足。
杜春树没做声,但都听了进去。
丁暮云头一次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这个年级该有的轻松和少年热血。
是啊,如果他是正常长大的小孩,这个年级应该在读书吧。
会有一堆打篮球的好友,会为几个压轴题吵得脸红脖子粗,会到周末、节假日约上好友一块打游戏。
这些,本来是他该有的。
两人聊了会,邱正过来把蒲燃推走。
他过几天要做手术,准备工作紧锣密鼓的,出不得一点差池。
“这我电话。”蒲燃随便拿了张纸,流畅地写下一串数字,“你要是无聊了就给我发短信吧。”
杜春树嗯了声,目睹蒲燃的离开。
此刻,他的心情似乎很好。
丁暮云感觉机会来了。
可是好像有一口气堵在气管里,上不去,也下不来,甚至噎得眼圈发红。
空气里水分沉沉,在她的额头上液化成水珠,她咬着下唇,眉毛纠结地快要打成一个蝴蝶结,水珠就这么顺着面部轮廓一点一点的滚落下来。
她开口,“杜春树。”
“干嘛。”
“额。”丁暮云干干地笑,“你饿了吗?”
不合时宜的,她的肚子叫了起来。
“不饿。”杜春树的手指在轮椅上敲敲,“你好像放屁了。”
“?肠鸣,不是放屁。”
“是吗,那我怎么闻到臭味了?”
丁暮云急头白脸地解释,“怎么可能,我……”
看着她焦躁的表情和言语,杜春树笑得开怀。
风吹开她微鬈的刘海,褪到耳后,绯红的耳朵像枚桃红的玉,泛着淡淡的光。
这女人,平时不苟言笑,一副厌世样。
原本靠近她只是想逗她玩玩。
可看见她这样儿,居然觉得有些有趣。
甚至。
一点点可爱。
嗯。
今天天气真好。
杜春树情不自禁地伸了个懒腰,阳光透过树叶,在苍白的病号服上漏下青绿圆点子,散发金铃碎响。
丁暮云失了神,在他的海洋里溺水。
想说的话,一咕噜的,全倒了出来。
“杜春树。”
“对不起。”
杜春树收了笑,“哦。”
“……然后呢?”
“有什么然后。”杜春树两手交叉,套在颈后,“本少爷原谅你了。”
太阳从那头躲进一片青里,鸟雀不叫,周围的人也散去,有限的空间里越发鸦雀无声。
他们沐在风里,脸上漾着不同层次十七岁时,最纯粹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