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乃平生未见。
这水里有没有妖怪红蕖说不清楚,但这水里有个惯会捉弄人的神仙,红蕖倒是几番领教。
说到这惯会捉弄人的神仙,红蕖这才想起,已经好些日子不曾见过淼淼了。
虽说淼淼向来神出鬼没,言行中又带着几分古怪,红蕖不受她滋扰,日子倒也过得十分舒坦,但是这么消停安稳,全然不像她的作风,确实有些奇怪。
红蕖心中暗暗猜疑:难道刚才真是淼淼从中捣鬼?
如是一想,红蕖又忆起当初淼淼在湖心跟她开的过火玩笑,顿时气愤难当:
倘若真是淼淼跟自己开这样的玩笑,那她就是明知故犯,屡教不改!
今次还连累了旁人,更是万万不该!
下次若再见到她,必定要啐她一口吐沫,狠狠骂上一顿!
红蕖忿忿难平,想到淼淼本是冲自己而来,却意外连累了洛雨,对洛雨又生愧疚。
她将头探出屏风,偷偷看向躺在地毯上昏迷不醒的洛雨。
彼时,青浦已为洛雨剥去身上湿衣,盖了几层毛毯。当下正跪在洛雨身旁,用毛巾轻轻替洛雨擦拭额面。
洛雨本就生得面如冠玉,如今在水里一泡,更显唇红齿白。
红蕖乍想起刚才在水中为洛雨渡气之事,顿时羞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她内心狂跳,慌忙收回看向洛雨的目光,倏忽躲入屏风之后。
先前情急,未及多想。
如今解困,始觉不妥。
与此同时,她心底又慢慢滋生出一种复杂无解的情愫来。
方才,红蕖潜入水中救人,眼见洛雨命悬一线,是急从权,为其渡气,从而有了肌肤之亲。
那时洛雨生死难料,红蕖一心只想尽最大努力令其保命得救。
尤其,洛雨是红蕖自己失手推入水中,倘若当时不竭力营救,万一洛雨不幸溺亡,红蕖必会万分追悔,永世自责。
人命大于天,救人无错。即便再来一次或者另换他人,红蕖还是会这么选。
可肌肤之亲就是肌肤之亲,哪怕是为了救人,也并不能改变事情的本质。
尤其,那人是洛雨。
先前那些光怪陆离的梦,本就让红蕖觉得洛雨似乎与众不同。
也因此,红蕖一直推脱避嫌。
可终究还是架不住青浦一味求告,一时心软,才让事情阴差阳错发展到眼前这般难以收拾的田地。
如今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更让红蕖觉得洛雨不能靠近。
红蕖扪心自问。
我做错什么了吗?好像没有。
我做对什么了吗?好像也没有。
对错,无解。
但无论如何,红蕖知道,自己今后无法再正视洛雨了。
她只希望,洛雨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水下发生之事,也永无人知晓。
她心有余悸,暗暗作下决定——今日下船之后,便与洛雨再不相见。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工夫,洛雨悠悠醒转。
青浦见洛雨睁开双眼,大喜过望,不由激动道:“少爷,少爷,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留在厢中的两名船夫,霎时看向洛雨。
红蕖听闻洛雨苏醒,也立时竖起耳朵,倾听外间动静。
洛雨先前在水中短暂窒息过,虽然后来被抢救过来,但现下仍旧十分虚弱。
只见他张开嘴唇,艰难嚅嚅道:“红蕖?红蕖姑娘?”
青浦横袖一抹,拂去眼中泪水,频频点头道:“少爷放心,放心,红蕖姑娘安好。”
说罢,抬起头来,望向红蕖所在的屏风桌椅后,呼喊道:“红蕖姑娘?红蕖姑娘,少爷叫你!”
“红蕖无事,请洛公子放心。”
红蕖语调平稳,不欲使洛雨担心。
洛雨听见红蕖安然,这才舒眉吩咐青浦道:“去找马车,不走水路,回家……送红蕖姑娘回家。”
青浦点头答应道:“放心,放心,我已安排妥当。少爷你先歇息,不要再操心了。”
洛雨这才安心,旋即又精神不济,昏睡过去。
过了一阵儿,船老大进来报告说,观察良久,湖上风平浪静,应已可以启程。
青浦便示意船夫们开船,并叮嘱他们千万仔细。
一炷香后,画舫驶到吉良镇渡口,停了下来。
两名船夫立即下船,去镇上寻觅张家人手、马车,前来接应。
又过了半个时辰,人手、车马都已齐备,候在岸上。
青浦拿了一套干净的女装来与红蕖替换身上湿衣,尔后便请红蕖下船,乘马车回村归家。
洛雨听得动静,挣扎开眼,嘱咐青浦道:“你去送。你亲自去送。务必把红蕖姑娘送到家门口,向她双亲说明缘由,致了歉,才准回来。”
说罢,看向呆立一旁,低头不语的红蕖。
青浦颔首答应,叮嘱赶来接应的张家人手好好照料洛雨,随后便亲自赶车送红蕖回家。
红蕖与青浦走后,张家人手替洛雨换好衣衫,扶他登上马车,将他送回了张家大宅。
一众船夫待众人散尽,方才开动画舫,驶回钱塘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