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苏慕容忽而道,“去看看太子的马车归置到了哪里,将马车空出来,今日出发,太子殿下要用……然后,你也去用些早饭吧。”
她身边有春夏秋冬四大侍女,却各司其职,春雪掌着外出护卫,夏燕管着院中大小事务,秋荷守着库房进出,冬实则在外替她打理铺子,倒也算是泾渭分明。
只是有些时候,难免会出现人事安排上的不足,比如说此时,她身边便只有春雪一个跟着。
连个替班的丫头都没有。
春雪应了声是,匆匆安排去了。
苏慕容便坐在房中用着自己的早饭。
不过一会儿,门口处再次传来喧嚣声:“郎中来了,郎中来了。”
苏慕容皱了眉。
平日里在长安城里尚不觉得,出行自有春雪等一干侍女安排妥帖,去哪里身边也都有一群侍女跟着,虽不在她面前谄媚挣功,却也都是进退有仪。
而太子等一干皇子身边的太监也是一套一套的规矩。
如今不过是出了一趟门,怎么就觉得哪里都不对了起来。
那份在长安城里的从容与规矩,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殆尽了。
苏慕容搁下筷子,起身朝外看去,只见一个老态龙钟的郎中被侍卫带着从自己门前路过,径直朝着正屋的方向而去,而与郎中一同的年青人,则被揪到了院子里,为昨夜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受伤了的士兵处理伤口,撒药包扎。
紧接着两个驿卒端着一个大托盘,上头放着炊饼厚粥并着几样腌菜往这边院子里送,一边递碗,一边道歉:“哥几个实在对不住,后厨里只有一个老师傅,咱们人太多,吃食实在供应不上,还得多等上一会儿,后头一做好咱就给你们送过来。”
这驿站本就开在荒郊野外,虽然倚着官道,往来之间除了些许送公文的驿兵之外,少有一下子接待这么多人的时候。
而此次前往钦州,司马营一千五百人,暗影卫五百,合计两千人进行押送,莫说是现在百姓安居,生活平和久无战事,便是在战时,两千人的队伍也能当得上是一支前锋军的存在。
所以依靠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驿站进行军备供给,本就不大现实。
苏慕容思索了一下,叫过一个百夫长来:“你们此次出来,可有火头军?”
火头军,管的就是火头上的事,在军中只管做饭,除非拼到最后人都死完了,才轮到他们上战场,是以火头军多以军中跟不上训练或是上了年纪的老兵担任。
那百夫长叉手道:“此次前往钦州,乃是圣上钦点,出来的都是司马营的精锐……没有火头军的人在。”
……连做饭的都没有,之前露宿野外,他们似乎吃的也是些干粮什么的。
苏慕容道:“着会做饭的人先出来充作火头,供给每日三餐,再让郑簿过来一趟,说我要支些银子让人专司此事,让他过来见我一趟。”
那百夫长叉了手,领命去了。
过了一会儿,便见有一个小头领模样的人带着人去了后厨,取了柴火大锅以及米粮之类的出来,去外面埋锅造饭。
郑簿人没过来,却司人给她带了一句话:“方大人既然将此事交到苏四小姐手里,自然一切听凭苏四小姐做主,只要军备银粮取用皆记在账簿上即可。”
这意味着郑簿也和方正清方大人一样,也是个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早晨的饭菜简陋,以她的待遇,比之外头的兵卒,也不过在两碟腌菜之余,多了一道清炒菘菜(白菜),味道混着米醋与茱萸的辛辣,倒也算是这冬日里常见的菜色之一。
简单动了两筷,将那一碗浓稠的粥喝完,苏慕容便算是结束了早饭。
只是她脑子里却还依旧在想着事情:
为什会没有御医,也没有军医,甚至连火头军的存在都没有。
而春雪没有可替班的丫头,太子那里除了两个常年跟在身边的太监以及一个幕僚之外,也没有其他的随从。
如今,太子病了,兵士伤了还能延请郎中,可这要是到了钦州呢?
钦州!
眼前的迷雾似乎被她一层层拨开了。
钦州地动,死伤无数,流民四散,还有匪盗在其中做着人口买卖,逼良民、流民为奴,太守朱东光救灾不力,消极殆事……
那场地动已经是年前的事了,朱东光四处活动只为消弭这一场天灾,而背地里人口走私的动作却越发猖狂。
他为何会如此丧心病狂,视朝廷如无物先不说,但有一点是关键:
在灾乱过后,粮食的价格必然要上升,而冬日本就天寒,需要大量的食物果腹,历年以来朱东光不管这些,甚至于钦州地界早已有荒废田耕之势。
那么那些无家可归,又买不起粮食的人吃什么?
苏慕容倒吸一口凉气,寒意自心底而起。
如若果真如她所想的那般,这朱东光便是被千刀万剐而死也是死有余辜!
回转的春雪见苏慕容面色苍白,不由一惊:“小姐怎么了?”
“你可知,此次本该随行的御医是谁?”
春雪想了想:“按理来说,乃是邓鹏邓太医,他一向与太子走的近,此次太子出行,他也该跟上,但咱们出发那一日,确实不曾等到他。”
“那后来,邓太医可有消息传出?”苏慕容轻声问道,“太医院难道没有派新的太医过来么?”
“暗影卫传来的消息是,邓太医出门时被门槛绊了一跤,撞在门槛上撞得头破血流,直接昏死了过去,”春雪回想起当时接到的消息,眉头也不由一皱,“本来派了仆从过来递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