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清手持圣旨,朝上一拱:“某,方正清,得圣上恩旨忝任廷尉正,此行奉圣上谕旨前往钦州赈灾。”
廷尉正,位列九卿之一。
城楼上的宋岱不为所动,只听方正清继续说下去:“此行除了本官之外,同行者还有太子殿下,宋小将军,你可要想好了。”
想好什么?
自然是他宋岱阻拦圣旨,不尊储君,不从帝命。
这么一顶帽子压下来,足以是抄九族的大罪,莫说如此,单凭他方才令人朝着圣旨放箭便已算是大不敬之罪。
底下的车队里再无声息,城楼上也静默下来,却是再次僵持住了。
太子车旁的大太监得了令,小跑着到方正清身边附耳几句。
方正清颔首,对着宋岱道:“太子殿下有言,不知者不罪,你守城乃是为朝廷尽心之举……”
宋岱上前一步,拱手道:“方大人,还请让我等查验印鉴,查验过后,诸位当可入城。”
被打断了话的方正清只是停了一停,而后点头:“理当如此。”
随着宋岱一声令下,有兵卒将抵在城门后的顶门棍移开,横着拦在门洞里的挡门闩也随着绞盘的转动而一一收了回去,最后这才几人合力,将城门打开一条路来。
自城门后出来的只有宋岱一人,其他兵卒只是守在城门处往这边看来,似乎一有不对便要将城门再次合上。
他们一行人乃是正正经经的钦差,莫说各自身上带着的印鉴齐全,便是朝廷过路文书手续等也都一应俱全。
宋岱一一查验过后,视线自方正清的青顶马车上划过,定在了第二架马车上,抱拳躬身:“还请太子殿下下车一见。”
苏慕容将一旁车窗窗扇推开一条缝,刚向外看去便见宋岱一身银甲,对着太子马车行礼。
苏慕容暗道:此人敏锐,能一眼分出周王的马车,但这性格属实……鲁直。
这对于周王便是明晃晃地得罪了。
只听马车中的周王笑了一声,便让人将马车车门打开。
车内一席一案、一炉一盏、一人一卷,却是周王正在读书。
他笑意盈盈,将手里的书卷往案上一放,两袖展开怀若虚抱以示坦荡:“宋十七公子,可看得清楚?”
宋岱顿了一顿:“原来是周王殿下,如今竟已是晋封太子了么。”
旋即,宋岱再次躬身行礼:“还请周王殿下见谅,钦州偏远,这两年来钦州境内更是匪盗横行,外兵少有,不通外事,亦不乏有贼寇冒充官军前来诈骗我等打开城门——是小臣过于小心了。”
周王一笑了之:“不知者,不为罪,宋十七公子,如此,可能入城了?”
宋岱颔首,朝着背后打了个手势,而城门后一直朝着这边张望的兵卒们则是心中一定,一个个自门后出来,分为两列将那厚重的城门缓缓推开。
宋岱道:“请。”
方正清朝他拱手回礼,而后回了自己的马车。
顾少卿则对他一点头:“宋小将军,你这一番箭雨轮射,却是伤了友军啊。”
宋岱掀起唇角,打量了他一眼,嗤笑道:“我这县城里的兵卒,莫说指哪打哪,便是当真要取人性命,也容不得这位将军手下还有这么多人存活。”
说罢,掉头便走。
顾少卿立在原地,看他大步离去的背影远去,而后便是一旁太子车驾里传来的一声掷书声,打在桌案上使人听得格外清晰。
顾少卿眉梢微动,招呼了人去查验伤情,整队准备出发,不去理会太子车驾里的动静。
而后面,苏慕容则在心里给宋十七下了结论:除了敏锐、鲁直之外,这人还比较狂妄。
有宋岱在前引路,城门大开,放他们进了县城。
城内的人并不多,尤其是与他们这显得浩浩荡荡地千人车队相比。
而有百姓与他们对上视线,眼睛里更多的也是防备与警惕,少数人眼底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敌意。
顾少卿骑在马上,目光淡淡自两侧百姓面上划过,而后跟着前方已经骑在马上的宋岱继续前行。
苏慕容依旧躲在那辆被扎成刺猬的马车里,顺着窗扇打开的缝隙朝外看去:
这里与魏县相比,似乎又是另一个不同的极端,就像是——一城的惊弓之鸟。
城中做小生意的寥寥无几,便是有买卖也大多在临街的铺子里,往来之间不见多少女子,反倒大多是男人在外行走。
——尤其是,身形彪悍的男人。
之前,越是接近钦州,男人的身影便越是稀少,先前唯一例外的魏县则成了匪盗窝,那么这身为第二个例外的樊阳,又藏着些什么东西呢?
苏慕容将窗扇合上,复又靠在了美人靠上,静静理顺着自己的思路。
越是靠近钦州州城,她便越是觉得脑子不够用起来。
一千多人的车队,缓缓在一处宅院前停了下来。
那宅院上头并无牌匾,却门庭宽绰,高大巍然,仅大门便有两丈许,高约一丈余,此时朱红大门紧闭,门前下设如意踏跺,呈八字形自上而下铺设台阶,两侧檐柱上则挂有桃木刻就的楹联:
曰慎,曰清,曰勤勉
不宽,不猛,不因循
这说的却是为官之道了。
宋岱翻身下马,对着他们道:“此地乃是我樊阳县令居所,各位一路奔波辛劳,暂且先入内歇息片刻,宋某先去为诸位安排晚膳。”
说罢,他叫来一个一直跟在他身侧的中年人:“郑主簿,你且来为太子殿下等安排。”
那郑主簿便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