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容要的樊阳县志很快被人送了过来,沉甸甸的县志被人整整齐齐地放在箱子里,由两个力士抬着一并抬进了东厢房里。
春雪给了赏钱将人打发走,便见苏慕容弯腰自箱子里翻找起来。
钦州人口流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自钦州太守朱东光继任至今,已有五年之久。
循旧例,朝廷三年一大考,六年一流官,也就是说,今年本该是朱东光在钦州太守任上的最后一年。
也就是这最后一年,撕破了钦州太平的景象。
如他们一行人在城下时受到宋岱诘问,竟是将他们打成乱兵。
匪盗、乱兵、略卖人口、荒废农桑,不管这些是朱东光造成的,亦或是他被困囿于桎梏当中,无力处理这些民生大事,他头上一个渎职的帽子已经被扣得严严实实地了。
“找到了。”苏慕容将五年前至如今的县志一并取出,在桌案上按时间排放。
春雪为她取来灯烛,剪去烛芯放在苏慕容身侧:“那小姐暂且在此看这些县志,奴婢去后厨催一催晚饭。”
他们入城时天色本就不早,而后进城后为了安置又是好一通地忙活,而真正安置下来之后,莫说不见半个仆从身影,便是连口水都喝不上。
苏慕容可有可无地点头,却是借着烛光已经沉浸樊阳县的历年往事去了。
根据樊阳县志记载,前任樊阳县令钟由任期满后,由蒲州宋家宋子安继任樊阳县令一职,但钟由未能等到宋子安到任便因樊阳县贼人动乱而死。
城中百姓多有伤亡,随后樊阳县尉赵信接管县衙,主持县中公务。
而后宋子安赴任,赵信却未曾归还县衙,而是堂而皇之地在县衙里住了下来,逼得宋子安不得不另寻住处。
再然后,便是他二人斗法争权所发生的事了。
苏慕容草草将这些陈年旧事翻过……一般的县志最多记下某年某月某日,谁人发生了什么事,如何处理便算结束,而能被记在县志上的,无一不关乎人口、垦田、赋税以及等一地民生大事,这未经精简删改重新修订的县志能记载如此啰嗦,一笔一划皆有偏颇,想来这书写县志者不是宋子安的人,便是那赵县尉太不当人。
如此这般按着时间捋顺下去,苏慕容到也将这些年发生过的大事逐一记在了心里。
却说宋子安与赵信斗法,逐渐压下赵信的气焰,在这樊阳县站稳了脚部,颇受百姓拥戴,而后便扶持投奔的子侄宋岱将其取而代之,最后匪寇来袭,当时身处县衙的赵信当场毙命,宋子安因烧伤而缠绵病榻月余,不治而亡,至此,这樊阳县内一文一武的当家人算是无一存活。
苏慕容冷笑一声,将县志砸在桌上。
这还当真把县志当成了话本子来写,便是话本子也不敢像县志这么编造——亏她还以为能从这上面看出来些什么东西,还自以为是地沾沾自喜。
县尉乃是县令佐官,主掌县中治安,有司兵之责,无主理之权,州县县令皆由朝廷指派,如有不敬,逆反上官,又与逆反朝廷何异?
更不用说,赵信以县尉之身,霸占县衙,非但名不正言不顺,还将一县正令驱逐衙外,这要是被人报到朝廷里……不,莫说朝廷,便是报到州城……
州城……
苏慕容眉心乍然便蹙了起来。
钦州太守乃是朱东光,若是朱东光不管,甚至是这胆大包天的赵信背后就靠着朱东光呢?
这事说来荒诞,那朱东光任上略卖人口便不荒诞了么?
只要有利可图,只要有金银可拿,一州太守都能把百姓送去换钱了,这么一个县尉又能有多大的毅力,甚至于这县志中所写,城中匪乱,屠戮县衙……
这两次匪乱,当真便是匪乱么?
若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甚至是故技重施,却被人……杀人灭口呢?
苏慕容揉了揉太阳穴,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走。
一县的县令是可以直接像朝廷递折子的,而朝廷对此不可能坐视不理,那么就是说,宋子安的折子要么被人压了下去,要么,是根本没出这钦州的地界儿。
可是这钦州的话事人到底是谁?
是朱东光、还是云州的那位顾大将军?
钦州发生的所有事,就好像是一团乱麻,而她一路走来则是顺着其中一根麻线,妄图摸清整个麻团的脉络,可是她越看,这里面的分叉便越多,而分叉越多,则代表的可能也越多。
这却是将她也给缠进去了。
苏慕容再次拾起了那本县志,打算借着灯光继续往下看,只是外面却突然响起了一片喧嚣声,似乎是什么人在吵嚷着些什么,而且这动静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苏慕容不由朝外看去——原本说去催一催晚饭的春雪还没回来。
苏慕容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县志搁下,准备起身去找找,顺带也去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动静是由后院传来的,苏慕容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跨过月亮门,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朝着往前,便见后院里影影绰绰的人影手执兵器在对峙。
天色黑沉,隐隐约约看不清对面领头的是谁,但苏慕容却能认出来春雪身上穿的那身衣裳,毕竟方才还在自己身边守着呢。
此时的春雪长剑出鞘,立在人前,身后跟着的是身披银甲的暗影卫,长枪斜指,面色隐带薄怒。
而再往后的司马营兵将,则也将陌刀持在了手里,护着背后已经安顿好了的银粮车冲着对面虎视眈眈。
这是起了什么冲突?
苏慕容加快了脚部,只是在她快要近前的时候,却听一道男声于后罩房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