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百人的营地,却自有着一股勃勃生机,有了活下去的希望,谁说日子不能慢慢变好呢?
“走吧,”苏慕容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如今正是春耕的时候,多等一天,便是浪费一日的时间。”
苏慕容虽然没有亲自面见所有的工匠,却也一早将任务都分发了下去。
田地里的东西,她也只是从农书上看过一些,勉强分得清稻粱菽麦,知晓节气物候,但更多的,却也不过是纸上谈兵,更况论南北两地气候差异极大,北地春耕较之南地又要晚上许多,是以让她来,她也说不出个什么一二三来。
但她不懂,却不代表这些曾经以土地为生的百姓不懂。
营地一角,显得有些狭小的帐子门口,已经堆积了一些木质的耒耜,而四五十岁左右的瘦脸汉子,此时正借着天光,琢磨着手里的一道木犁。
“何大,”苏慕容道,“昨日里要你做的东西,都做出来了么。”
那瘦小的黑脸汉子一愣,顺着往这边一看,火烧屁股似的从地上弹起来,战战兢兢地学着人朝她施礼:“四小姐。”
何大伸手指了指堆在营帐前的一堆工具:“小的昨夜里连夜将这些给做出来了,犁地的家伙什……恐怕还不行,没有犁铲。”
苏慕容顺着何大指点的地方看过去,只见犁身皆已经装了起来,连同前面用于牵引在牛身上的把式也已经做好,只是位于犁床最前面的位置,却装了一块儿被打磨的尖利厚重的木头。
整个犁身上,最为吃力的地方有两处,一个是牛施力时拉动的舵,一个是在牛力作用下,埋进土中,一路破土、起到翻地作用的犁铲。
舵以圆木来制作即可,但是要贴于地面甚至于与土里草茎石块相接触的犁铲,却难以用木头来代替。
何大的声音有点颤:“想翻地,就是要靠这么个铲子铲到土里,然后让牛马带着将土地翻开……这里非得是铁器不可,木头做成的犁铲要不了走几趟,就要被土里的碎石坷垃给磨秃了。”
苏慕容并不知道这犁要怎么用,但有实物在眼前,又有何大的讲解,直观的同时,也能明白犁铲的重要性。
可现在的现实是,她手里没有铁器,若非要说的话,甲卫手里的武器,也算是铁器。
但将兵器打成农具?
这是一个想都不能想的问题。
苏慕容蹲下身子,试着按何大所说推着木犁将犁铲推进土里,只觉阻力极大的同时,下方木质的犁铲也并不能使得上力。
苏慕容叹息一声,盯着那木质的犁铲看了半天,脑中灵光一闪:“若是用石头做犁铲呢?”
她虽然有铁匠,手里却没有铁,若是在外界或许还能让人送上一些铁矿石来,但在这近乎与世隔绝的钦州,却当真算是无能为力——但好在,她手里不是还有一对儿石匠兄弟呢么。
算是死马当活马医吧。
何大纠结了一会儿,对苏慕容点头道:“或可一试。”
苏慕容则对方靖道:“着人去寻康寿来,问他可有办法用石头打制犁铲。”
天将亮未亮,早饭尚未出锅,是以此时留下的所有人都在营地里,想要寻人的速度也快。
不多时,康氏兄弟以及魏峦等人一道寻了过来。
苏慕容眼里虽有意外,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先前石制犁铲一事告知了康氏兄弟。
“没问题,”康盛检查过木犁底部的犁床,“只是石器打制需要的时间更长……全力施为,大抵三天才能出一个犁铲。”
三天,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眼下也没有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你兄弟二人留下一个打制犁铲,”苏慕容心下暗暗计算了一下,“出去寻找灰岩的人,也撤回来一些——春耕不能等,但灰岩只留一些认识的人去寻即可。”
康寿点了点头,主动站出来:“小的留下打制犁铲,四小姐再给小的拨两个力气大的人打下手。”
苏慕容颔首,算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在木犁暂且没法用的情况下,何大制成的那些个耒耜便成了主要的工具,好在耒耜本身也是翻地所用,只是更耗费一些人力……但在坐吃山空的情况下,早一日种下粮种,秋日里便能早一日收获。
——庄稼人出身的百姓,又有几个当真畏惧地里的活计辛苦呢?
“魏峦,”苏慕容直接点名道,“邬堡的地方,你可是选定了?”
魏峦将今日一早定下的图稿转交到苏慕容手里:“是,已经选定了。”
那份图稿简明的标注了位置、划分了范围,然而内里空置,只是做了一个大致的外部说明。
邬堡选址位于州城废墟以南,北门出来直面州城,南门则朝外,外附瓮城,除北门之外的三面城墙,皆成圆弧状,四面设箭楼,四角设角楼,邬壁高约三丈有余,内设环城马道。
仅从这么一份图纸上来看,确实是将防御做到了极致——要知道,如今长安城的城墙也不过两丈左右。
苏慕容的指尖在城中间的位置点了点:“这里怎么空着?”
魏峦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角,道:“小人有个想法。”
“说。”
“小人想建一座……地下邬堡,”魏峦显得有些紧张,但眼底却透着些许清亮,“夯土为城,不是不可以,但所需的材料太多,哪怕是黄土、灰岩,所需也不是个小数目,更何况咱们还要平地起墙。”
苏慕容一边听他说着,一边将目光放在了他图纸上,所标注出的三丈多高的数字上……夯土起城,哪怕不是城池,只是一座邬堡,想要一定的安全,哪怕内里的房子破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