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卫澄喃喃,“这青州,怕是要把天给捅个窟窿啊。早些时日,固伦格亦是自青州走脱,如今这才能举兵来犯,倘若当初固伦格伏诛,哪里还有今日云州围城之险?”
“青州懈怠已不是一日两日,”苏慕容轻声道,“羽屏关镇边守将郭安……仅从固伦格自我大乾一进一出便可知其治军水平,待云州事定,郭安此人,怕是性命难保。”
“如今让此人镇守青州,着实风险不小。”
“倒也未必,”苏慕容道,“郭安靠不住,手下能靠得住便是,倘若云州战事迁延到青州,郭安怕是第一个死在战场上的。”
这话说来云淡风轻……
卫澄皱眉,被何落英拉了拉衣服,扯回了神。
“苏姐姐,组建商队,内地通商一事,尽可以交给我来办,”何落英道,“自前些日子那位在咱们州府衙门住下之后,第二日便见程冮过府,探问情况……把他扯过来一起,便足以拉出一批商队来。”
“但与草原部族往来,还得苏姐姐给我一个定心丸——此事若是被朝廷知晓了,苏姐姐这里又该是个什么章程?”
“朝廷不会知晓,”苏慕容视线自堂中所有人面上扫过,“如今在座诸位,都不是外人,那慕容也不妨与诸位摊牌——听闻当初廷尉正方大人回返长安,然钦州各地州县却未曾接到替任官文,是以不仅城中风声多变,就连民间百姓亦有不安。”
“哪怕如今我坐在这州府衙门里,底下还暗自相传,说,我苏氏慕容终归是先帝定下的太子妃,如今太子登基为帝,说不得什么时候便要回返长安准备完婚……话里话外,都是我在钦州待不长久之意。”
“不仅是百姓心中不安,就连诸位心底,约莫着也都有着自己的想法,有着各自于我离开了钦州之后给自己、给家族留一条后路的打算,但我今日还偏偏就把话说明白了——”
苏慕容将那身份令牌轻轻放在桌上:“慕容此行,乃是奉了先帝密旨,继任云、钦、麟三州镇抚使而来。”
“而如今的暗影卫主令,就在昭仁太后手中,草原部族犯边,罗、云、青三州算得上是三位一体,”思及那封来自大乾后宫的书信,苏慕容更有底气,“青州羽屏关监察使上疏圣上的文书,还在青州监察司压着……青、晏、陵三州镇抚使正值换任之际,新继任的那位镇抚使,已然着手处理青州边军一事。”
“所以此时与诸位相商,私开边市,乃是恰逢其会……一石三鸟。”
云州居于钦州之北,两地接壤,但从地界划分上来说,钦州却是正处于罗、云、青三州后方的正中心,除去云州之外,钦州东北、西北边界还与罗、青二州相接,因此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本身虽临边地,却因有罗、云、青三州于北地相隔,使钦州没有那么危急。
云州屯兵十数万,哪怕败落,且战且退之下,也能退守钦州,重建防线,将那侵入关内的游骑分而化之,逐一击破……最多,便是那些个聚居乡里、少有守备的百姓遭此劫难,想要再往南下,怕是不易。
这也是苏慕容要魏峦带人着手安排乡里各处修建邬壁的原因。
何落英沉吟一会儿:“我懂了。只不过,苏姐姐,你得再分我一人,与我共同协理此事,毕竟一个是内地通商,一个是与北地部族往来,真要忙起来,怕是分身乏术。”
苏慕容想了想,看向一旁春雪:“你可愿去?”
春雪一怔:“好。”
“既然要去青州,那你便一道查查冬实去了青州之后的动向。往年虽有外出,十天半个月的也该有消息传来,如今断了联系这么久……怕是遇上了什么事。”
春雪应得干净利落:“主子放心,春雪定然查个清楚。”
卫澄将视线从那块身份令牌上移开,眼底透着些许迟疑,最后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缓缓松开了眉心,姿态愈发从容。
“还有,”苏慕容郑重道,“钦州一地能有如今,多赖以诸位搭手相助,协力同心,才使得这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将整个钦州改换了一般风貌。”
“但话说到如今,有些话也不得不一吐为快,”苏慕容道,“有边市同盟之谊,接下来的话才好说。”
“在座诸位大多乃是钦州本地人,生于钦州,长于钦州,我不知你们过去日子过的怎么样,但如今的钦州已然算得上是新生,虽有艰难,但……创业之艰,又何尝不是我等奠基于此的机会。”
“我苏慕容将话放在这里,”光自纸窗一侧打下,映在她脸上,透入眼底,无端使得她整个人都似在发光,“我一届女流,想在钦州站稳脚不可谓是不艰难,但如今一旦在钦州站住了,谁敢来摘我的桃子——我便敢剁了谁的爪子。”
“如今围拢在州城四周的大族,心底是个什么打算,我想诸位心底也都清楚,无非是想趁着人口不丰,先占了这州城之地。
“州城,向来是一州之地最为繁华的地方,不仅是一州政令重心,更是一地商贾聚集之所,这就意味着州城人气的兴旺,有人气的地方,就有财气,有财气的地方,就是我钦州州府的底气。
“是以这些大族聚在州城,何尝不是为了先行抢占这一份先机。
“他们准备好了,那在坐诸位,可有准备好?”
这话说来□□,但世情就是如此。
人世熙攘,利来利往。
地方派系也好,一地同盟也罢,无非是为了争夺一个利字。
只是有些人,守得住底线,知道有可为有可不为,有些人则是被金钱利益糊了眼,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对敌要分而化之,对己则凝而聚之,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朝中结党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