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考试的前一天,钱婆子就带着春娘给钱翊准备考场上需要自备的东西。
钱翊一共要考三场,每场三天,这三天两夜内,他们的吃喝拉撒一切活动都不能离开考场,薄的砚台,瓷的水注,镂空的毛笔笔杆,都先经春娘的手放入考篮,再由钱翊查看是否有缺漏的。
吃的方面,水是考场提供的,三天里只吃干粮怕体力不够,钱婆子又给他备了些掰碎的肉糜,买了根参切成片,体力不够时就拿出来含着。
“家里的小炉子也带上,遇到刮风下雨就煮些姜汤喝,这天气只着单衣还是太冷了。”
瓶儿从厨房里端出小炉子又放了些碳递给春娘,春娘接到就放在了钱婆子指定的地方。
“听说号舍三面有墙,没门,南面是敞开的,再带块儿抹布以备不时之需。”
“卷布,也备上两份,充当答卷的毡布,还有吃东西的桌布,保证考试时的整洁,对了,还有油布,多带几块,挡风避雨,不知道香包能不能带进去,考试累了还能提神醒脑。”
“祖母,你备的东西足够了,春娘都要忙活儿晕了。”
“好春娘,你辛苦了。”钱婆子拍拍春娘扶着她的手。
“这天色也不早了,你再看会儿书就睡吧,我和春娘就不在这打扰你了。”
本来还在想怎么将春娘留下的钱翊,被祖母这么一说,一时间竟只能看着春娘扶着祖母的背影缓缓离开。
祖母明明知道他的心思,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准他跨雷池一步,处处防他,现在就连和春娘单独说说话也是不能够的了。
翌日,到了春闱考试的时间,钱婆子由于身体原因不能出门亲自送他,只好让瓶儿跟着春娘去送送。
“春娘你相信我能高中吗?”要进考场的钱翊撩开春娘的帽围,一双不染尘埃湿漉漉的眼睛就这么坦荡的看着他。
“子安哥哥当然能高中。”钱翊放下帽围,仔细的给她顺平,将她的脸遮的严严实实。
“借你吉言。”
“青竹好好送小姐回家。”得到命令的青竹立马保证定会将小姐好好送回家。
钱翊经受过查身后,终于开始了他追逐高位的第一步,他阔步走进考场。
“小姐,少爷进去了。”
“嗯。”春娘扶着青竹上了马车。
“跟上去。”
贡院外一辆奢华的黑金色马车在春娘的马车走后也跟着动了。
“景鹤,那小子去哪了?”问的是身旁的安铭。
礼部贡院里的奚伯彦正在同此次科举考试主考官翰林学士张茂,视察科举。
“回皇上,许是路上耽搁了,奴才这就着人去看看。”
“不用去了。”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浑身都是劲儿,踩着阳光的倒影,闲庭阔步。
“这春风得意的模样,可不止是路上耽搁了这点事。”
奚伯彦打趣他,景鹤也不怕,他是少有不怕他的人,很久的以前,在他还没有当上皇帝时,他爱唤他哥哥,但他算他哪门子的哥哥,小孩子见到比他大的男孩子,瞧着顺眼就唤了哥哥,他答应的也开心,两家父母也就私底下认了这门表哥表弟的戏码。
威远侯府满门忠烈,唯今就剩下这么个独苗撑着门楣。
“那是皇上不知道我发现了什么。”说着就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枚小印,拇指大小,瘦瘦长长,玉石的材质对于奚伯彦来说肯定是差的。
“皇上可以看看这个人的刻字。”
奚伯彦拿起玉石的底部看了一眼。
“我就说是像皇上的字。”
“确实有几分相像。”那枚小小的玉石被抛还给了景鹤。
景鹤眉眼带笑,“要说像也不是那么的像,皇上的字雄浑有力,挥斥方遒间又克己复礼的端正自律,这人的字笔锋游走间,多了几分灵秀飘逸,颇有流云意趣。”
奚伯彦知晓景鹤的意思,短暂的回味里恣意妄为,自由无束,是个再也回不去的好时光,也难怪他会产生好奇。
“京城的风光你确实该好好看看。”
“风光确实是要比大西北好,这人吗,还是大西北来的实在。”
“这又是谁得罪了你,让你在今日都要过来告上一状。”
“科举考试,国之重事,臣说话向来没边。”一枚小小的玉印在景鹤的手上上下翻飞,转的那个叫花里胡哨。
奚伯彦不做声,轻瞥了眼小印后就转移了目光,“确实越发不着边际,该给你娶个媳妇了,西北来京述职,路途遥远,再几年不见,只怕你要疯言疯语了,说说,这些天在外转悠是看上谁家的姑娘了?朕给你赐婚,一清早就孔雀开屏似的转。”
景鹤把玩着手里的玉石小印,奚伯彦像是没看见,接着道:“丞相家还有个待字闺中的小女儿,好像叫嘉婳与你年纪倒是相仿。”
“丞相家的闺女可真多,人家可着劲儿的生儿子,他家到与别家不同。”
“你不拒绝,朕就当你答应了,春闱放榜日后曲江宴,朕要见到你的人。”
景鹤想拒绝,但见皇上此时确实不想再搭理他,于是只好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继续把玩这块偶得的玉石小印。
奚伯彦见状,给他推过去一盘葡萄。
“张卿觉得这届考生里谁高中头甲的可能性大。”
被奚伯彦突然点名的张茂心怀忐忑地道:“伯恩侯府里的长孙肖游,听闻此人文采斐然,工部侍郎家的次子孙彺,贤名在外,苏州巡抚长房家的三公子,素有小孟之称……都是有可能的人选之一。”
“张大人忘了后边那句君子颜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