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言不常在这里,要去别的山上采药,酒露叮嘱她不要乱跑,药花种下后,隔几日就要浇水,长出芽后还要注意有没有虫,要是有虫就得立马去要些草木灰撒撒,药花精贵容不得马虎。
祈言在这儿方面看的比较淡,花再精贵也只是花,让她别太累了,尽力看护就好。
他和她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平静地看淡所有的事,不生气,不骂人,说话声音也是那么温和。
她总觉得祈言变了好多,天冷了会提醒她加衣,下雨了她落下的腿疾疼痛难忍时,会悉心吩咐酒露给她煎药,她做错事时,会告诉她应该怎么做,可祈言怎么会不是祈言?
她糊涂了,可这样的祈言太好了,即使有那么多她想不明白的违和感,她还是想要这样的祈言。
“好好看家。”
酒露没有多余的话,依然语气不善,但春娘没生气,回过神眉眼弯弯的点了点头,因为酒露说那是家。
祈言披上厚重的大氅,看着站在一旁眉眼带笑的春娘,“回来你想要什么。”
春娘摇摇头,“你什么时候回来。”
说完又觉她这样像在催促他赶紧回来,虽然她也想快点见到他,但那是不对的。
春娘不敢抬头看人,“我怕花种不好。”
祈言有些意外,心里却有一股道不明的情愫暗暗划开他的一池春水,平静的心湖微微荡漾,“应该不会太迟。”
许是怕执拗的春娘会等他,又加了句:“等花种长叶子就回来了。”
春娘点点头,站在门前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鼻子酸酸的,看到空空的屋子后惆怅的说不出话来,她想她这应该就叫寂寞。
酒露和祈言走后,春娘日日记着浇花这事,种子没发芽时盼长出芽,等长出芽时又盼着长出叶子,人就是如此总要盼着什么东西,心里才能踏实。
自从种了花,春娘就不大离开了,只是这日不知怎么的右眼眼皮一直在跳,娘说右眼跳不吉利,她扯了花叶黏住仍然还是跳个不停,等她打定主意今晚要去瞧瞧皎皎后,傍晚未至开山劈石的方向传来了人群的挤嚷声。
春娘心底慌乱,丢了手里的杂草就往山那边跑去,一路跑,一路喘,中间还磕了几下,等终于跑到时,里三层外三层围的全是污糟糟的人,她张开口,喘息未定便大声叫喊何皎皎的名字,越叫人越多,她听到了抽打鞭子时男人们的吹嘘声,女人在地上滚爬的痛苦声,她往里挤又被狠狠的弹倒在地,眼里到处都是扭曲直不起来的腿,从她身侧踩过。
“别挤了。”何皎皎扒开人群,凡事被她推过去的人,胳膊上全划出了血痕,那些人只敢瞪却也不敢闹出大的动静,上头站着抽鞭子的人维持秩序。
“哭什么,没出息。”
早就听到叫喊,却又好不容易刚刚挤出来找到春娘的何皎皎,蹲下身将春娘扶起来拉到一边,心疼地拍拍她被踩肿了的手。
“我眼皮一直在跳。”春娘紧紧抓住何皎皎的手。
“眼皮跳说明你要发大财,还不好?”
“右眼跳,不吉利。”春娘抬手压住眼皮,就是不让它跳。
被抽鞭子的女人私藏了食物,是她同铺的人告了密,管教头子特意挑傍晚又累又渴的时间,拽出人来抽鞭子示众,自打出现山洼里有人逃跑的事后,人心散涣的事屡见不鲜,如今的此番作为无非是想杀鸡儆猴。
“迷信要不得。”
管教头子识得春娘,见她要拉走正在上工的何皎皎虽说心有不满,但到底不敢叫住,那晚雨夜抱着她的男人看不清面相,手里拿着宫里的信物,一出现就十几个侍卫悄无声息的将他们团团包围,嘴上说着今后一切照旧,却在当晚杀疯了,那腥风血雨,散乱毛发坠山路的景象仍然历历在目。
她不醒,山下方圆数十里寻来的大夫一个填一个的去死,最后大夫全杀完了,天也蒙蒙亮了起来,好在他其中一个侍卫及时赶了回来,送了药服下去后人的脸色好看了起来。
他在门外跪了一夜,头也不敢抬。
临走前吩咐他,要是病公子要她做仆人,尽量促成,这病公子在他这里本以为还是个秘密,谁曾想早就传到了京城宫里,没要他脑袋已算是大幸,响头不住的磕,也还是挨了一窝心脚,得亏他杀了一夜的人杀累了,否则真不知道他的脑袋会出现在哪个山坳里。
事后,长久没回来的病公子竟然回来了,并且居然真的要了她去做仆人,期间他还去做了说客。
“什么是迷信?皎皎为什么有时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那大概是因为我们跨了好多个星星在对话。”
“我还是不懂。”
“春娘你想要自由吗?”何皎皎趴在春娘耳边认真的问道。
春娘的双手一紧,不明白的看着何皎皎。
何皎皎叹了口气,用手将她的眼睛捂住,“现在你不懂还不要紧,你这样的好孩子迟早会拥有的。”
“带上我吧。”春娘依恋的抱住何皎皎。
原来春娘早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啊,敏感聪明一直没有说错,她安抚性地拍拍她的后背,“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春娘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想祖母了。”
“跟我走是没有祖母的,春娘不再是春娘,我也不在是我,我们需要离这里远远的,隐姓埋名去过我们想过的生活。”
何皎皎怕春娘着急,捂住她的嘴巴,让她再想想。
决定带走春娘是一场冒险,春娘脑袋反应慢,长得又貌美,先不说能不能活着从这里逃出去,若是真逃出去了她该拿什么护住春娘,难道一直要藏着她?奴隶的身份也是件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