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徐太医就起床在院子里焦急地转来转去,让小厮去门口看有没有马车过来,都有四五回了,长吁短叹也闹心。
太医当成他这样的,怕是绝无仅有,好在他有夫人,夫人可真好,没她也就没有今日的徐海权,家里家外哪里不需要她,他就只管上他的早朝,越想越觉得思念他家婆娘,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了小厮的通报声。
“老爷,夫人让你别忘了带好药箱去。”
“瞧我这记性,没了夫人,喝凉风都要塞牙。”吩咐小厮去将他的药箱带上。
钱翊家院不大,也没什么好转的,尤其是冬日,但好在赵氏会说话,加上徐夫人也没什么官家夫人的架子,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
“会不会太麻烦徐太医了,好不容易休沐。”
“钱大人和老爷同朝为官,食君俸禄,做的是忠君之事,理应互帮互助。”
这话说的十分宽慰人心,钱婆子心里听的又喜又暖,“承蒙夫人记得我家那孙儿,只是婆子我不大会说话,我这岁数又总患病,怕是大半截身子已入土了,可怜我那孙女。”说着人就落起了泪,赵氏连忙拿出帕子给钱婆子擦眼泪。
“钱老太太,你那孙女是怎么了?”徐夫人装作不知,特意担忧地问道。
“孙女前些日子也不知道被什么碰了头,不大记得从前的事,再加上早年贫苦人家挨过冻,身体一直不大好,所以老婆子我,有个不情之请,你看能不能……”
“我家老爷就是大夫,治病救人是他心性所向,更何况今日多亏了你家仆妇,捡到了我丢失的玉佩,这块玉佩说来不怕你笑话,是当初我和老爷的定情信物,不是什么贵重物件,可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是宁愿丢它个十个八个的贵重玉佩也不愿丢了它的。
“今日突然登门拜访,也是唐突,老夫人不怪罪,还悉心接待,已然受宠若惊,老夫人提的只是顺便的事,到时等我家老爷来了,您只要让孙女过来一趟,不费他什么事。”
“这可真是太好了,去通知小姐,让她收拾收拾就过来。”赵氏应了声,人就去请了。
春娘还没理清头绪,这两天除了给钱婆子请安,平时时间就只敢缩在房里不出门,这下突然听人来禀,说老夫人给她请了个大夫,是宫里的太医,春娘整个人都不好了,浑浑噩噩,脑袋里糊成了浆糊。
“你回禀祖母,我身体不适,恐不能去……”
“等等。”春娘叫住了要说话的赵氏,“那样说不好,你这样说,就说小姐……”
春娘不会扯谎,尤其还当着别人的面现扯,脸色煞白,赵氏看着确实是大病,心下焦急,顾不得去想小姐为何要错过这样好的机会,加之也想在钱婆子那里漏漏脸,今后日子更好过一点,当即面露哀凄,“小姐,你不知道老夫人为了这次机会,告诉人家说是自己大半截已入土,看不看都一样,小姐身子弱……”
说到这儿已经开始有了哭意,春娘更加慌张,小脸白成了霜,但就是不撒口说去,她不要,她怕极了和那人有关的一切,她不要让自己有暴露的危险,她就是失忆了,谁也不见。
赵氏见人不撒口,一时也犯了难,心里不由得也有了点气,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就是为了在主家面前讨份好,太医是谁能力就见得了的?还不是看在老爷前途一片光明的份上,“小姐,要不说您身体好了,不需要看太医了,你看行吗?”
“不行。”春娘急了。
这更是万万说不得的,她哪里敢好,要是好了,他再来找她,不放过她怎么办,他反正见不得她好,那她乖乖听话,一直不好下去,或许,他就能放过她了。
“小姐,有客人在,总要给老夫人一个交代,有头有脸的人家,最重规矩,不为别的,也要为老爷今后的官运做打算。”
赵氏的苦口婆心不是没道理可言,但相对的,她心里其实也没怎么尊敬春娘这个假小姐,老夫人再宠她也越不过她孙子,她就是捏住了这点,才敢半威胁半劝说地要春娘走这一趟。
“我……”春娘不敢哭怕被赵氏发现端倪,只能咬着唇嗫嚅地道:“我收拾收拾,你先过去。”
“那小姐多穿些衣服,屋外凉。”赵氏得了满意的回答,心里高兴,急忙回去报信。
赵氏一走,春娘浑身瘫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眼泪不由自主的滑落,她也不想自怨自怜,经历那么多的事后,她觉得自己成长了许多,对于一些事情,她再也不会想要去刨根问底,执着的去要个答案了,可是身边怎么哪哪都有他的存在避之不及。
他让她不敢相信任何人,不敢靠近任何人,孤独而封闭。
春娘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改变,她不能逃,京城有她的亲人,逃了就等于她在骗他,他不放过她,就会死更多的人,难道只有她死了才能安生?
春娘的眼睛看着梳妆台上的剪刀,扑闪扑闪,等回过神时,剪刀已经朝向她的肚腹,正准备扎进去,一个哆嗦,剪刀掉了地。
她咬着自己的胳膊,将脑袋紧紧埋入抱着双腿蜷缩起来的臂膀间,哭都不敢哭出声。
徐太医赶的急,等人终于到了府上,心里才踏实,尤其在见到夫人后,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钱婆子这辈子头一次见到太医,说不紧张是假话,可为了孙子也要将态度撑起来,待看到前后到的春娘后,心里有了伴儿,人也没那么拘束了,到底是家底薄,没见过世面,撑不起来给孙子丢脸就算了,要是连累孙子可就坏了。
春娘一出现,钱婆子就招呼她过来,拉到身前坐下。
“春娘问徐夫人好。”农家妇人即使看过再多的书,不与真正的上层贵族接触,待人接物方面还是会有所欠缺。